李大能耐当时是不知道啊,最牛B的人是他自己,一句话说出来,王思宇当天就被一撸到底,直接从副县长变成临时工。 本文来自 http://huangsewenxue.com/   青羊乳品厂是青羊县的老牌国营企业,注册资产一百二十万元,八几年乳品行业火爆的时候,厂子效益颇佳,是青羊县里最红火的企业之一,曾是当年青羊县国有企业中的五朵金花之首,青安牌奶粉曾经连续七年被评为省级知名品牌,着实风光了一把。   可好景不长,随着市场竞争的急剧恶化,外加工厂管理不善,内外交困之下,乳品厂已经濒临破产边缘,奶粉车间每月只开工五六次,不是为了生产小袋奶粉,而只是为了消化无法处理的过剩奶源,液态奶车间稍稍好些,每天都在运转,只是生产量不到原有产能的百分之三十。   王思宇之所以选择先从这家企业着手,是有着现实的考虑的,一方面这家工厂原有的一百五十余名正式员工,在几年前就早已各奔他乡,另谋生路去了,现在工厂的员工,除了几个留守的管理层外,职工多以临时工为主,所以假如能够实现改制重组,就变相避开了高额买断工龄的费用,即便需要补偿,也有足够的缓冲时间,这是其一。   另外一条最重要,但不能对外讲,自从被周妖瞳算准了一些事情后,王思宇就也有些迷信了,有天下午他就找出从周妖瞳那抢来的《十六字阴阳风水秘术》,坐在办公室里一顿研究,虽然看了个稀里糊涂,他还是决定试一试,捏了几个铜钱在办公桌上丢来丢去,摆弄了三四个小时,最后将上百次卜卦结果进行统计分析,按照概率推算出,这第一炮要想打响,就得在西南方向下手……   这事王思宇下定决心隐瞒一辈子,绝对不能让上级领导知道,包括周松林,否则年轻有为的王副县长肯定会被立即踢出革命队伍,永不录用。   紧赶慢赶,还是迟到了五分钟,收奶间门口已经停了三辆奶槽车,王思宇赶忙冲进换衣间,换上蓝色的工作服、戴上兜着头发的白色工作帽、蹬上黑色的胶皮靴,稀里哗啦地冲过消毒池,拿消毒液洗过手后,直接跑进车间里的原奶化验室。   化验室的小胖姑娘已经等得着急,正倚在门口四处张望,见他过来,赶紧递过取样器,轻声提醒道:“王大哥你要小心,听说奶贩子里有人要整你。”   王思宇点点头,来不及多说话,就急冲冲地跑到外面,攀上奶槽车,打开拧紧的螺栓,掀开盖子,用车上自带的耙子在里面上下翻动,把满满一罐的牛奶充分搅拌均匀了,将取样器伸进去,取了奶样倒进杯子里,再把盖子扣上,螺栓重新拧好,跳下车来,拿着冰凉的杯子奔回化验室。   这样往返几趟,十分钟内就把三个奶样取好,王思宇赶忙在几个大罐中间跑来跑去,把一条条不锈钢管道上的蝶阀摆好位置,拎着胶皮管子跑出去,站在外面等,不到三分钟,化验结果就出来了,全部合格。   王思宇当然知道,这化验结果不准确,通过这段时间的摸底,他已经把原奶化验室里的情况摸透了,这里一共九个化验员,有六个收奶贩子的钱,工厂的化验室主任林希敏就是其中之一,据说她家靠着每个月近万元的灰色收入,已经在青羊买了五六栋房子,但因为她是厂长的儿媳妇,所以没人敢过问。   喊了小班长,两人配合着将鲜奶打入奶罐,随后跟着生产线走,一会打开这个阀门,一会关上那个按钮,计算着时间,严格按着工艺要求操作。   一直忙到中午的时候,王思宇亲自操作一台杀菌机,把杀菌后的鲜奶打到架在半空中的高位罐里,后包装的女工们此时也已经叠完纸箱,就陆陆续续地从小板凳上站起来,走到传送带两旁,而机手调试了一会机器,就把高位罐上的阀门打开,开动机器进行灌装。   随着包装机‘嘎啦嘎啦’地一阵响动,一袋袋鲜奶被包装出来,输送到传送带上,众女工便站在传送带两边,分别将印着青羊纯鲜奶字样的塑料袋奶放进纸箱里,封装好后又摆在栈板上。   王思宇正帮着几个女工装箱,化验室的小胖姑娘就急慌慌地跑来,说有三号罐里的五吨原料奶已经坏了,我们主任已经填好报损单,你可以去放掉了。   王思宇早知道是这个结果,大概是上午收的原奶里面有一罐是坏掉的,结果交叉污染,导致整罐鲜奶全部报废,这样的事情已经多次发生了,要不怎么说工厂亏损严重呢,这样干下去,想不亏损都难。   不过现在还不是解决问题的时候,王思宇忙跑到原奶间,扳开三号罐底下的阀门,一罐白花花的牛奶就哗哗地流出来,顺着排水沟淌了出去,这时候李大能耐手里握着管钳子跑过来,气得扯着嗓子骂:“林希敏我草你妈了个X,你个小骚货,这一下又放掉了八千多,有你在一天,这厂子算没好了。”   几个前处理的工人听到他的骂声,赶忙跑过来,两个人拉着他往回走,边走边劝,另外两个扯着黑色胶片水管,帮着王思宇冲洗地面。   前面拾掇利索,王思宇就拿着大饭盒蹭蹭地往后院食堂跑,进了食堂后,发现正有几个人揪着食堂管理员在那嚷嚷,走过去一打听,原来这家伙也学会了捞钱,从化验室里偷了西红柿香精和鸡蛋香精,做好汤后放凉了就往里勾兑,结果被人给发现了。   王思宇这个气啊,怪不得这些日子汤里边看不到东西,味道还他娘的挺纯正,感情这老东西也玩起技术创新来了,那几个工人就撕吧着要动手,王思宇就坐在椅子上拿勺子敲饭盒,在旁边煽风点火,大声喊着:“揍他!揍他!干死这狗日的!”   这时候厂里的刘秘书从外面跑进来了,大声喊着:“都停手,夏厂长说了,谁敢打他老姨夫,谁就马上滚蛋,我看哪个敢动手!”   那几个人听了这话,就只好松开手,食堂管理员这才重新抖起威风来,跑进里屋,对几个盛饭的吩咐道:“刚才那几个要动手的,别给他们饭吃,马勒戈壁的还反了天了,饿死那几个狗日的……”   就着咸菜,简单地吃了两个馒头喝了一碗粥后,王思宇就开始四处转悠,到制冷机房跟老张头聊上一会儿,到锅炉房老李头那坐上半个小时,再去化验室转悠几圈,什么电工机修工搬运工啊,逮谁跟谁聊,总之除了那个做卫生的哑巴外,这些天凡是能说话的他都跟人家混得挺熟。   等觉得脑袋快记不住聊天内容的时候,王思宇就打着上厕所的幌子跑出去,从冰水池旁的大石头底下掏出一个记事本,躲到公共厕所里一行行地把通过聊天得来的重要信息全部记录下来,这些都是宝贵的第一手资料,按化验室里那帮老娘们的话说,这叫原始数据。   不过这样做有个极坏的副作用,现在几乎全厂的工人都知道了,这位新来的小王什么都挺好,能说会道的,干起活来手脚也麻利,连氩弧焊都敢摆弄,用不了多久,就是第二个李大能耐,就是一样不好,年纪轻轻落下了肾虚的毛病,总是一趟趟的上厕所,所以除了小胖姑娘外,其他的女工总是用一种异样的眼光看着王思宇,有鄙夷的,也有同情的……   到了晚上下班的时间,王思宇正骑着自行车从郊区往县城里赶,骑到半路,离着老远就发现养牛户孙二麻子牵着头奶牛乱蹦乱跳,王思宇这个纳闷啊,这二麻子咋还与牛共舞了,看那动作,比跳拉丁舞还劲爆。   来到近前才发现,原来是那头黑白花奶牛折腾得欢实,直撂蹶子,任凭二麻子怎么用力拉缰绳,它就是不肯消停下来。   “大花这是咋了?二麻子?”王思宇下了车,走过去跟二麻子一起把奶牛制服。   “二道奶没挤干净,憋的,小王,我把住后腿,你帮着撸撸。”二麻子说完扔给王思宇一瓶凡士林,随后一屁股坐到地下,抱住奶牛的两条后腿。   王思宇赶忙把凡士林抹在手上,充分润滑后,蹲下身子,捏着大花的两个大乳头就撸了起来,大花这下安静下来了,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尾巴摇来荡去,一副很爽的样子,不时还‘哞哞’地叫上几声。   “大花啊,你比县委书记都牛B啊,还得我王副县长亲自给你撸奶,你他娘的莫非是副厅级奶牛?” 第061章 要多少?   周五上午的生产很不顺利,先是均质机出了毛病,就是加不上压力,王思宇把均质头拆下来才发现,其中一个均质阀磨损严重,到备品库领了全新的备件,装上之后才恢复正常。   好不容易修好了均质机,蒸汽压力又不稳了,跑到锅炉房去看,输送端没问题,这个王思宇就没办法解决了,只能满车间地找李大能耐,前院后院找了半天没找着,最后他直接进了冷库,发现李大能耐正在那按着相好的干坏事呢,王思宇这个气啊,这里面温度这么低,你他娘的也不怕把那玩意冻掉了。   李大能耐是真有能耐,到车间转悠了一圈,直接扛个梯子爬到蒸汽管道上,把一条管道上的减压阀拆下来清洗一遍,把杂质去除掉,再装上,蒸汽压力立马恢复正常,末了还没忘记数落王思宇一顿,“以后上午别去冷库,要去也记得提前敲门。”   下午的时候,收奶间门口又来了一车奶,王思宇就纳闷,按照生产计划,原奶早就收够了啊?怎么又多出一车奶来,不过对方有单子,王思宇只好按照流程走,他刚想上车取样,却被奶贩子刘健拉到一旁,刘健偷偷塞给王思宇三百块钱,说:“兄弟,请帮个忙。”   王思宇看着那张柿饼子脸心里就有气,娘了个腿的,拿三百块钱就想贿赂副县长,你也太小看咱了吧?   二话没说,王思宇直接把钱给他丢了回去,上了奶槽车,打开盖子一看,里面的奶都快变成浆糊了,已经坏得一塌糊涂的了,盖子上面拴条绳子,绳子上吊着一个奶桶,这奶桶里的生奶看起来倒是挺新鲜的,看来这个刘全友是打算让自己作假。   王思宇也懒得打耙了,直接拿着取样器就把坏奶舀到杯子里,径直进了化验室,刘健当时气得脸色发青,掏出手机拨了个号,走到一边轻声说了几句,挂断电话后神色恢复如常,得意洋洋地抱着膀子等结果。   王思宇没想到这些家伙竟然嚣张到这种地步,这车奶竟然直接被判定为合格,他气得跟化验室里值班的副主任理论,那个中年妇女却皮笑肉不笑地讥笑道:“厂长让收的,你去找他说吧!”   王思宇心想厂长算个屁,过两天让你们这些蛀虫集体下岗,他转身推门出去,出了车间,刘健见他出来,就在那晃着膀子吹口哨,挤兑道:“你不牛逼吗?有本事你别收啊!”   王思宇笑着走到奶槽车前,一把扳开阀门,坏奶从管道里‘扑哧扑哧’地涌了出来,刘健见状赶忙上来关阀门,却被王思宇一脚给踢了出去,他车上的司机见状拎着扳手就下来,往前比划着就要动手,这时前处理工段就蹿出几个工人来,手里都拿着不锈钢管,这两个家伙见状,就没敢靠前,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奶‘哗哗’地往地上淌。   刘建抽搐个脸就掏出手机哇啦哇啦大声喊,这时候车间里的工人都听到消息了,呼啦啦跑出来三四十人,围在这里看热闹,李大能耐看着流得满地的奶块,就开始扯着脖子骂:“马勒戈壁的,这奶也能收,这他娘的还用化验吗?化验室的人都是瞎子吗?”   化验室的那位副主任听了,就趴在窗口,探出脑袋辩解道:“夏厂长让收的,关我们化验室啥事,李大能耐你有本事去骂夏厂长啊!”   李大能耐顿时没了脾气,他在这厂子里干得年头太多,舍不得离开,平时来上牛脾气还能骂几句,可真要到夏厂长那去较真,他还是不太敢的。   其实夏厂长也知道这李大能耐背后没少骂他,但生产线离了李大能耐就玩不转,所以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没跟他计较。   不大一会儿,刘秘书屁颠屁颠地跑了过来,分开人群,一瞅这满地的坏奶,也没了话说,嘴唇颤了半天,才大声道:“都回去干活去,有什么好看的。”   下班的时候,王思宇就收到了开除通知书,他笑嘻嘻地把通知书撕成碎片,扔在地上,骑着自行车扬长而去。   ——————   经过十天左右的实地考察,现场走访,外加亲身体会,王思宇得到了大量有价值的资料,摸清了这家国营企业的真实状况。   在奶源收购方面,夏厂长以及几名高管和几家大奶贩子互相勾结,虚增原奶收购价格,并且原料奶把关不严,导致原奶质量不过关,掺假现象严重,生奶里面被注水后又加了大量的化学添加剂,比如柠檬酸钠、脂肪油以及工业用乳清粉等添加剂,这样不但造成原料奶收购成本过高,大量坏奶,还使得加工出来的鲜奶质量不过关,使得青羊系列乳制品在市场上的口碑极差,销售量日益萎缩。   在工厂的管理过程中,由于制度不严,管理不善,使得车间里跑冒滴漏现象严重,职工对工厂缺乏足够的认同感,由于工资过低,加之对管理层的贪污腐化存有不满情绪,个别的员工在悲观失望之余,甚至采取极端的方式来泄愤,直接扳开阀门,将尚在加工过程中的牛奶放入下水道,有时更把清洗管道用的酸碱液打入奶罐中,使得整罐牛奶都被浪费掉。   王思宇根据偷来的配方和原物料采购价格表,以及从锅炉房、制冷间那采集到的能耗数据,开始对一种调配型牛奶进行了成本分析,发现单单在制造成本上,每袋就要亏上五分,如果打上物流成本跟营销费用,恐怕每袋至少要亏上一角钱。   而销售方面,负责销售的副厂长压低产品的实际销售价格,以促销为名贪污销售款,更加可恶的是,他在私下里与部分渠道经销商互相勾结,恶意占用奶款,为工厂造成了大量的死账坏账。   青羊乳品厂之所以能够维持生产经营,就是靠省财政拨下来的省级贫困县工业特别救助资金,这些蛀虫不管工厂的死活,硬生生地要啃倒这棵大树。   ……   问题很多,王思宇倒在床上,眉头紧锁,这些天来,他之所以一直呆在工厂里,就是因为还没有找到很好的办法来解决这家企业发展中的核心问题,啄木鸟好当,处理掉这几个小人物也许并不吃力,问题在于,青羊乳品厂如今积弱难返,到底要采取哪些办法,才能让它真正地获得新生呢?   王思宇毕竟不是企业家,这实际上已经完全超出他的能力范围了,这不是通过百度就能解决的问题,这种涉及企业核心竞争力的问题,几乎每个企业经营管理者都在日思夜想……   既然自己想不通,那就聘请有能力的人来解决,王思宇觉得应该把复杂的问题简单化,企业管理的问题,直接交给行家里手来解决,自己只需要找到充足的资金,有了资金,不怕招不来优秀的管理人才,将这家病入膏肓的国营企业尽快改制,打造成更具备生命力的民营企业,这才是自己应该去思考的方向。   快到晚上八点钟的时候,王思宇先拨通了周松林的电话,寒暄几句话,就单刀直入地切入话题,“周书记,我想先通过青羊乳品厂打开局面,没有资金支持是不行的,您看市财政能否给予适当的支持?”   “要多少?”周松林的话音里透着一丝不快,心想这个臭小子,多少天都不来个电话,打个电话过来就是要钱,实在是不像话。   “一千万。”王思宇琢磨着好不容易张次嘴,怎么也得来个狮子大开口,不能轻易放过这头大肥羊。   “一千万?”周松林皱皱眉头,把身子向后倚去,摇头道:“绝对不行,市里财政也很紧张,这么大的数额必须请示项市长,财政局那边是没有办法直接批下来的。”   见王思宇半天没吭声,周松林心里就有点过意不去,毕竟人是自己派过去的,青羊的工业现状他很了解,不给点支持说不过去,就主动开口道:“五百万吧,我争取半个月内帮你把资金落实到位,怎么样?”   王思宇点头说:“好,那就五百万。”   随后他又拨通了方如海的电话,“老师,我想先通过青羊乳品厂打开局面,没有资金支持是不行的,您能否帮我从银行方面搞笔贷款?”   “要多少?”方如海笑吟吟地问道。   “三千万。”银行当然比市财政局更有钱,王思宇当然要抬高价码。   “三千万?”方如海皱皱眉头,把屁股向床里挪了挪,摇头道:“三千万能干个啥,这样,你抓紧时间带着项目书到玉州来一趟,我给你引见几个人,一个月内我先帮你搞到一个亿,如果有必要,半年内再给你追加三个亿,满意吗?”   “谢谢老师。”挂断电话后王思宇才深切地感受到,周松林和方家在实力上有多么大的差距,这种差距有时候是可以用具体的数字量化的。   正躺在床上开心时,手机突然发出‘嘀’的一声,看了张倩影发来的短信,王思宇心里最后一块石头也落了地,原来那个所谓的拉丁舞大赛是个骗局,主办者已经因为诈骗被拘捕,王思宇强忍着笑意给张倩影打过去,两人躺在床上煲电话粥,直到沉沉睡去。 第062章 楚河汉界   周六的早晨,天刚蒙蒙亮,张倩影被一阵轻轻的敲门声吵醒,她慢吞吞地从床上爬起来,眯着眼睛走向衣橱,从第三个衣架上摘下一件浅灰色女士风衣,懒洋洋地罩在睡衣外面,系好扣子,才走向门口,透着试镜向外张望,却看不见人,皱着眉头问道:“谁啊?”   外面却没有声音,她轻轻把门打开,探出头来,却见一脸憔悴的黄雅莉靠在墙面上,正在默默地吸烟,而她脚边则放着一个米黄色的旅行包。   “雅莉!”张倩影的声音中说不出是惊喜还是诧异。   黄雅莉手中的烟‘吧嗒’一声掉在地上,转过身子,只看了张倩影一眼,就已泪流满面。   张倩影心中顿时一沉,知道肯定是出事情了,赶忙穿着拖鞋走出来,轻声探问道:“雅莉,怎么只有你自己回来,赵帆呢?你们吵架了?”   黄雅莉一把扑在她怀里,颤声道:“他走了,小影,我害了你,也害了我自己……”   说完她靠在靠在张倩影身上失声痛哭,身子慢慢滑下去,张倩影的心情已经在瞬间沉到谷底,默默地拎起旁边的旅行包,扶着黄雅莉走进屋子。   ——————   王思宇是在下午接到张倩影的电话的,只大概把事情的经过讲了一遍,就说雅莉现在身子很虚弱,情绪也不稳定,她要上街买些营养品回来,随后急匆匆地挂断了手机。   原来黄雅莉原本打算到南方创业,毕竟她这些年赚了一些钱,再加上父母以前开诊所,留给她的嫁妆也异常丰厚,卖了房子后,手里也有一百多万的资金。   但到了深圳后,才发现那点本钱根本做不了什么生意,她和赵帆两人一商量,就决定还是继续打工,她应聘进了一家广告公司,做销售经理,而赵帆则进了一家娱乐公司,当起了小报记者,每天都在挖空心思编写花边新闻。   不久之后,赵帆就认识了一个在酒吧唱歌的小明星,两人打得火热,黄雅莉使劲浑身解数,仍没办法将两人拆开,于是她与赵帆之间争吵不断,终于有一天,赵帆给她留了张字条就和那个小明星一起消失了,字条上写的是:“我是一阵风,既然已经离开山谷,就不会在任何树枝上停留太久,只有继续流浪。”   黄雅莉发疯地在深圳街头巷尾寻找,各个酒吧夜总会都已经寻遍了,就是没有找到两个人的踪影,最后只有无奈返回青州。   挂断电话,王思宇躺在床上,忽然想起赵帆曾经说过,他非常羡慕浪子的生活,只可惜结婚太早,否则一定会选择到各个城市去流浪,本以为他只是随便说说的,没想到赵帆竟然真的选择了那种生活。   仔细想想,黄雅莉其实也挺可怜的,她虽然费尽心思把赵帆从张倩影身边夺走,却在这么短的时间里,被别的女人如法炮制……   最后受伤的,不止是张倩影,还有她自己。   正在胡思乱想间,房门却被敲响,王思宇坐起来,喊了声:“进!”   却见门被轻轻推开,办公室主任叶华生探出头来,满脸堆笑地道:“王县长,我出门办点事,顺路过来看看您!”   王思宇赶忙下了床,迎到门口,笑着道:“叶大主任太客气了,快进屋坐。”   叶华生这才拉开房门走进来,恭恭敬敬地坐到沙发上,把手里的塑料袋放到脚边,王思宇过去给他倒茶,刚刚把茶叶放好,叶华生却赶忙站起来,双手连摆,急声道:“哪能劳烦王县长,我自己来,自己来……”   说罢赶忙夺过王思宇手中的杯子,快步走到饮水机旁,注入热水,又笑吟吟地走到沙发边,直到王思宇坐了下去,他才把屁股搭在沙发边上,一副诚惶诚恐的模样,看得王思宇心里直迷糊,心想这位大主任今天怎么这么反常,难道是有事求我?   转念一想,就觉得不可能,自己才来青羊几天啊,叶华生在这地面上的关系肯定比自己熟络,他要摆不平的事情,自己多半也无能为力,再说了,要求也得去求邹海啊,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人家现在还是县长,说一句顶自己十句。   王思宇脑子里想得很多,但面上还是一副风轻云淡的模样,嘴角挂着一丝笑意,轻轻抬起右腿,架在左腿上,半眯着眼睛,等叶华生说话,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与其去猜别人的心思,不如让他来猜自己的心思。   果然,叶华生端着茶杯刚刚送到嘴边,见王思宇摆起了架子,就赶忙又把茶杯轻轻放在茶几上,身子微微前倾,双腿也悄悄并拢,脸上的笑容愈发灿烂起来。   “王县长,青羊目前的局势很复杂啊。”他飞快地向门边扫了一眼,扭过头来,下意识地揪着小胡子感叹道。   “还是来当说客的?”王思宇眉头微微一皱,笑着道:“叶主任,说说看,怎么个复杂法?”   叶华生没有继续说下去,而是弯腰打开塑料袋,从里面拿出一个古色古香的檀木盒子,放到茶几上,小心翼翼地打开,把里面小巧精致的天蓝釉取出来,双手捧着送到王思宇眼前,轻声道:“王县长,这是我和谢荣庭副县长的一点小小心意,还望王县长能够笑纳。”   王思宇接过花瓶,拿在手里上下打量一番,摇头道:“叶主任,这礼物可太贵重了,我不能收,你可不要让我犯错误。”   叶华生连声道:“只是赝品,值不了几个钱的,就是一点心意,王县长,您务必要给我们老哥俩一点薄面。”   王思宇笑了笑,把花瓶放到茶几上,点头道:“成,那我就收下了,不过我也不能白拿你们的东西,礼尚往来嘛。”   说着站起,打开电视柜,从里面拿出一瓶酒来,正是从周松林那抄家得来的三十年陈年茅台酒,王思宇微笑着走过来,把茅台递给叶华生,叶华生一个劲地推辞,王思宇却正色道:“这酒你不接,那花瓶你也拿回去。”   没办法,叶华生只好把酒接过来,仔细一看,不禁乍舌道:“这可是限量的,有钱都不见得能买到,王县长啊,我们这可占了您的便宜。”   王思宇却在心里暗笑道:“吃亏的不是我,是那位远在青州的老爷子。”   叶华生把茅台放到塑料袋里,拿眼角的余光瞥向王思宇,见他笑意渐浓,不禁心里高兴,拿起茶杯轻轻品上一口,闭上眼睛砸吧砸吧嘴,揪着小胡子摇头晃脑道:“清香盈口,回味无穷啊,这是上等的碧螺春。”   王思宇就觉得这叶华生身上有种酸儒味,虽然有些不合时宜,但还不至于讨人厌烦,比那些成天扳着面孔的官员还要可爱些。   叶华生放下杯子,从兜里摸出一张叠得四四方方的纸来,打开后摊在茶几上,王思宇弯腰定睛看去,只见纸上画得如同军事地图般,标题是用仿宋体写的‘青羊权力分配图’。   这图纸上山头林立,楚河汉界分明,每个山头上都插着一杆小旗,其中旗子比较大的一共有四个,分别写着“粟”、“邹”、“魏”、“王”,其中标着‘粟’字的小旗是红色的,标着‘邹’字小旗则是白色的,标着‘魏’字的是绿色的,标着‘王’字的小旗则被涂得一片漆黑。   王思宇看着这图再也忍不住,捂着肚子放声大笑,在沙发上已经坐不住,径直蹲在地上,低声道:“叶大主任,你真是……哈哈哈……你真是太有才了。” 第063章 想当你的人   叶华生听了这话非但不以为意,反而陪着王思宇一起呵呵笑了起来,表情上颇有些得色,揪着小胡子笑眯眯地道:“惭愧,惭愧,王县长过奖,绘制得太仓促了点,还不太精细。”   王思宇强忍住笑意,拿手顶着小腹,那里笑得有些疼痛,好不容易喘匀了一口气,就从桌上拿过茶杯,索性就坐到地板上,捏着下巴仔细瞧了过去,那四杆小旗的前前三个王思宇当然清楚了,分别是县委书记粟远山、县长邹海、常务副县长魏明理,但最后那个‘王’字他却没搞清楚,难道讲的是自己?怎么可能啊!!!   他疑惑指着这个‘王’字点了两下,又指了指自己,见叶华生很肯定地点点头,王思宇就嘿嘿地笑道:“叶主任,你开什么玩笑!”   “您是青羊政坛的一匹黑马,不是您还能是谁!”叶华生捏着小胡子解释道,看那摸样严肃得很,倒没有半点开玩笑的意思。   他见王思宇已经坐到地板上了,自己也就坐不住了,赶忙从沙发上站起来,走到王思宇对面,盘腿坐下,撂撂衣襟,抖抖袖口,拿着胖嘟嘟的手指向图上一指,声音抑扬顿挫地解说道:“这个粟字,就是咱们青羊县的县委书记粟远山,他在青羊的权势如日中天,无人能够撼动,所以我用红色的小旗来代表他。”   王思宇捏着茶杯点点头,‘咕咚’一声喝了口茶水,手里转动着茶杯,听他接着往下说。   叶华生见王思宇屏气息声,神情专注,摆出一副虚心受教的样子,心中就不禁更加得意起来,小胡子揪得更勤快了些,咳嗽了一声后,继续压低声音道:“粟书记这位一把手是位强势书记,他的执政风格非常硬朗,但他一直都更专注于党务方面的工作,而不太喜欢干涉政府方面的政令,他经常说的一句话是‘政治局稳了,国家就不会乱;常委会稳了,地方就不会乱。’所以粟书记的心思大半都放在常务会上了,只要众常委们听他的话,跟着他走,他对其他的事情多半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一手务实,抓住常委会不放手;一手务虚,在经济方面,行的是无为而治,实在是很一位很高明的领导。”   王思宇听他讲得很详细,就将茶杯放到地板上,下意识地伸手从兜里摸出烟来,正在皱着眉头四下里找打火机,却被叶华生抢先掏出来,双手做捧花状,凑到王思宇指端,‘啪’地一声将烟点上,王思宇深吸上一口,嘴里徐徐吹出一缕轻烟,对他微微一笑,点头道:“继续说!”   叶华生指着代表县长邹海的白旗道:“老邹啊,以前市委柳副书记在位的时候,他行事太过高调,而且跟粟书记闹得太僵,他是希望借着粟书记的几次工作失误做些文章,趁着柳副书记还在位时,把粟书记供下去,只要能坐上县委书记的位置上,柳副书记的下台就对他影响不大了,到时候控制了常委会,上面肯定会有人送出橄榄枝,但这也是兵行险招,利弊各半,胜者王侯败者寇,从现在来看,他已经没有回天之力了,这县长的椅子多半是坐不住了,所以我给他挂了白旗,被人缴械是早晚的事,按现在形势的发展,他最多能撑上半年就得离开。”   王思宇暗道既然你已经算计到了邹海是必败之局,为什么还在鞍前马后伺候着,这不是自相矛盾吗?   他心里纳闷,脸上就带出狐疑之色,这神情就被叶华生捕捉到,马上猜到王思宇的想法,讪讪地把手指从图上收回,揪着小胡子苦笑道:“老邹以前身边围了一堆人,现在都散了,我和老谢没走是另有原因的,本来依我们两人的计算没有错,但您来了,这形势就变了。”   王思宇听得一头雾水,茫然道:“这也能跟我扯上关系?”   叶华生揪着小胡子点连连头道:“当然能,本来就跟您有关系,从您下来那天起,邹海就注定要走了。”   王思宇心说这叫什么话,怎么叫我来了邹海就注定要走了,想赶走邹海的是魏明理,老子只不过是路过打酱油的,邹海当不当县长跟我有一毛钱关系?   王思宇抬头望了望叶华生,那眼神里透出的意思很明显,哥们你也太扯了吧……   但见叶华生一本正经的样子,不似在说笑,就耐着性子点点头,抬手往烟灰缸里弹弹烟灰,盯着叶华生的眼睛道:“接着说!”   叶华生收回胖墩墩的手指,抱起膀子,闭着眼睛讲道:“我和老谢都不是傻子,只有耿彪才是傻子,死心塌地地跟着邹海走,邹海让他咬谁他就咬谁,那是愚忠。我跟老谢原先算计的是,粟书记为了稳固自己的地位,必然会在魏老二推倒老邹之前出手,毕竟魏老二上面有个当市委常委的哥哥,如果让他坐上二把手的位置,就能直接威胁到粟书记的地位,所以当时我们就把赌注下在邹海这边,毕竟一直是跟着他走的,也不舍得在他危难的时候离开。但后来您过来了,形势就变了,这些日子我们两个在一起讨论了好久,最后推算出粟书记可能会采取更好的办法,既能做到不得罪魏明伦,还能在三号老板那里讨个人情,具体办法就是把您抬出来抗衡魏明理,那样市里面就是三号老板跟魏明伦抗衡,县里面就是您跟魏明理平衡,他身上的压力就小得多。”   说着他睁开眼睛,用手指着插在山头的黑旗道:“虽然从目前来说,以您在青羊的实力,绝对不是魏明理的对手,但粟书记肯定会帮您,因为您对他威胁最小,毕竟您还年轻,如果连续破格提拔,那是会冒着很大的政治风险的,三号老板行事一向谨慎,绝对不会想着让您在两三年内就当上县委书记,我能看到这点,粟书记就一定能看得到,除了您以外,青羊再挑不出有这么适合的人选来了,毕竟这里是省级贫困县,不招上面的待见,很少有太深背景的人愿意到这来,魏明理原本是捞到政绩就走,他最早也没打算长期在这扎根,要不是邹海坐不稳了,他高速修完就会拍拍屁股离开。”   王思宇闷头抽完一根烟,把烟头掐灭,扔到烟灰缸里,心里暗自点头,觉得这个叶华生说得倒还有些道理,假如自己是粟远山,说不定也会来招以夷制夷,都是外来户,在上面又都有背景,与其得罪一边,倒不如自己坐庄,两面叫牌。   见王思宇半晌没吭声,叶华生抓起茶杯喝上一口,润了润喉咙,就又抬起手指,指着绿色的旗子道:“魏明理玩的是以农村包围城市,他这两年狠抓农业,虽然农业没怎么抓上来,但各乡镇的一把手都有大半被他抓在手里,要没这个资本,他也不敢跟邹海当面叫板,他这个人是个莽夫,不足为惧,但张振武这人不简单,他是挖空心思想扶魏明理上位,他自己好当常务副县长,但他心太急,官迷心窍,也不想想,粟老大怎么可能让魏明理和心腹同时占住政府这边的一二把手的位置?难道不怕重蹈邹海的覆辙?所以不管他怎么折腾,我是给他算死了,张振武最后肯定落个竹篮打水一场空,您要提防李青梅,那是他们在您身边安的一个钉子。”   王思宇摸着下颌,似笑非笑地望着叶华生道:“叶主任,您跟我讲这些到底是什么意思?”   叶华生见王思宇脸上虽然和善,目光里却透出一股凌厉之气,心里就有些发慌,手指一颤,竟揪断了好几根胡子,却浑然未觉,低下头沉默半晌,才蠕动着嘴唇轻声道:“邹海倒台已成定局,我跟老谢想投奔你,我们想当你的人!”   王思宇哈哈一笑,从地板上站起来,摇晃了几下小弟弟,摇头摆手道:“我这人官瘾不大,也没啥野心,拉帮结伙的事咱不干。”   叶华生会错了意,以为是王思宇看不起他抛弃旧主,忙结结巴巴地解释道:“不是我跟老谢不仗义,看邹海这条船要沉了就急着逃生,是邹海他自己挺不起来,他这人骨头太软脸皮太硬,他要是骨头硬气点,就别怕得罪魏明伦,什么阴谋阳谋的都使出来,可他不成,天天想着找个大腿抱;他要是面皮软点,干脆就扯下来扔到粟书记脚底下,让他随便踩,效仿当年的韩信,能忍辱负重静待东山再起,可他还舍不得县长的面子,您刚来的时候,我给他出主意,让他多上您这走动一下,用诚意打动您,可他呢,就是死活不肯,非得等您主动过去投靠,明明是一艘到处漏水的破船,非得摆出豪华游轮的门面,您说我们能不想着下船吗?”   王思宇见他脸上涨得通红,额头已经渗出细密的汗珠,就故意皱着眉头道:“叶主任啊,我跟邹海已经谈过了,两边各不相帮,半年之内各干各的事,这红口白牙的,总不能说了不算啊!”   叶华生一听有门,就忙走上前来,低声道:“您现在跟他魏老二斗倒便宜了邹海,只要您收下我们,等邹海被挤走了,我们立马倒过来,反正魏明理这也是想逐个击破,邹海一走,他第一个要对付的估计就是您,不把您挤走,他怎么能睡得安稳?”   王思宇点点头,轻声道:“到时候再说吧。”   叶华生仍不死心,忙不迭地道:“我跟老谢经济上绝对没有问题,我们两个的屁股绝对是干净的,您就收了我们吧!”   王思宇心中一阵恶寒,见火候已经到了,忙皱着眉头道:“好好,只要你们不后悔,就上我这条小帆板吧。”   叶华生听后立时如同吃了人参果,浑身都舒坦得不得了,当即笑哈哈地掏出手机给谢荣庭打过去,两人唠了几句,叶华生美滋滋地道:“王县长,晚上老谢做东,回头我过来接您,咱们出去好好吃一顿,就喝这八千块一瓶的茅台!”   说罢拎起塑料袋,满脸笑意地起身告辞,王思宇送他到门口,两人用力地握了下手,叶华生小心地向外张望了下,见有几个服务员正在擦地,忙转头对着王思宇神秘地一笑,嘴唇微动,悄声道:“王县长请留步,晚上八点我来接您。”   王思宇会意地微微一笑,看着叶华生迈着轻快的脚步走远,摇摇头,将门轻轻地关上。 第064章 不装B不成啊   清晨,一轮XX从东方升起,照得大地一片XXXX。   一缕和谐之光悄悄穿过天蓝色的窗帘缝隙,从窗外折射进来,先是占了沙发,随后移向地板,最后缓缓地爬上床头,冷冷地盯着王思宇胯下那件蠢物,那玩意却并不服输,不仅依然一柱擎天,还时不时挑衅似地抖动一下……   又过了两三个钟头,王思宇才在床上翻了个身子,嘴里嘟囔一句,终于慢悠悠地从睡梦中醒来,提起大脚丫子在另外那条大腿上蹭了半天,才极不情愿地睁开惺忪睡眼,愣愣地盯着棚顶那盏纯白色的水晶灯发呆,脑海里渐渐回想起昨天晚上喝酒时的情景。   这刚来青羊没多久,就收了两个小弟,一个正科一个副处,他心里自然是很爽的,刚开始喝酒的时候还算矜持,都是叶华生和谢荣庭在一旁引领话题,他只是频频点头,偶尔轻描淡写地插上一句。   不过随着时间的推移,当三人把那瓶价值八千元的三十年陈年茅台喝光的时候,王思宇就有些兴奋起来,嘴里的话在不知不觉中也开始多了起来,大谈领导干部应该把群众放在心上,要把心思用在正地方,不能拉帮结伙搞派系,更不能任人唯亲……   见王思宇终于打开了话匣子,叶华生和谢荣庭就更加高兴,不住地在旁边附和着,他们两人是见识过王思宇酒量的,怕他没喝好,就又喊来服务员,要了两瓶六十七度的衡水老白干,三个人边喝边聊,气氛就比最初要热闹得多了。   这两瓶白酒干下去,三个人就全喝多了,尤其是王思宇,他已经被彻底打回原形,满脸通红,嘴巴里喷着酒气,拍着桌子对着两人吼道:“以后跟着我混,没人敢欺负你们,谁敢得瑟我第一个干他!老子在市里有人,在省里也有人,老子的本家在京城如日中天……”   叶华生和谢荣庭本来也已经喝得东倒西歪,但听到这话,如同是天雷炸响,几乎是同时从座位上蹿起来了,两人彼此对视一眼,相顾骇然,这时候手也不抖了,舌头也不抽筋了,脑袋更加不迷糊了,忙不迭地站在地上,争先恐后地把胸脯拍得‘砰砰’直响,一个劲地表决心,连声说:“以后我们老哥俩儿就听小王县长你的,只要您发话,上刀山下油锅我们都不带皱皱眉头的,您指哪我们就打哪,绝不含糊。”   “坐下,坐下……”已经醉得一塌糊涂的王思宇则拍着两人的肩膀,(实际上那是两个椅背),闭着眼睛叨咕道:“嘘!要注意保密……注意保密知道吗……谁敢说出去我就收拾他……老爷子在下一盘很大很大的棋!”   再后来的事,包括自己是怎么回来的,王思宇是一点都记不清了,想起酒桌上说过的话,他是一把把地抓头发啊,心里这个后悔,娘了个腿的,贪杯误事,以后这酒是真不能多喝了……   翻了个身,王思宇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墙上的挂钟,钟上显示已经快到九点半了,他好像忽然记起来什么,但模模糊糊的记不太真切,忙伸手从枕头下面摸过手机,打开后发现里面有六条短信,都是张倩影发过来的,内容是:“大哥到了没有?”“你们谈得怎么样?”“死小宇你为什么不开机?”“快点开机!”“大哥的手机没信号,急死人了!”“臭小宇,你去死吧!”   王思宇这下忽悠一下全想起来了,赶忙从床上蹿起来,蹦到地板上,嘴里叼着白衬衫,摸过裤子用力蹬上,先把把衬衫穿上,来不及系扣子,就直接把衬衣下摆塞到西裤里,从衣架上摘下西服,没穿袜子,直接跑到门口,穿上鞋子,摔门而去,下了楼骑上自行车就风风火火地往长途客车站赶。   原来昨天晚上他吐了两起,就借着酒劲给张倩影打电话,大致内容是我现在要搞国营企业转制,要花几个亿砸出个明星企业来,叫我大舅哥别给人家打工了,来我这当老板,用他比用别人强,起码我还放心……   张倩影听后自然是乐得何不拢嘴,当即给她大哥张书明打了电话,他没提王思宇的职位,只说小宇现在在青羊县混得不错,现在有个大的投资项目,可能上面要砸下去几个亿,他身边没个可靠的人,想让你去帮忙掌舵,当大老板。   张书明几天前就已经办完事离开青州,回到春江市,张倩影打来电话之前,他正躺在沙发上打瞌睡,刚开始接电话的时候还有些犯困,脑袋里直迷糊,听到这个消息后兴奋得险些犯了心脏病,他做梦都不会想到还有当大老板的一天,当即表示明天一早就出发,坐凌晨三点半的车到青羊,找王思宇面谈。   张倩影挂断电话后,又赶忙给王思宇打过来,说大哥明天早晨九点半到客车站,从春江去青羊的路不好走,你要记得去接他,王思宇一个劲地点头承诺,说:“嫂子你放心,放一百二十个心,我肯定把大舅哥招待好了。”   王思宇心急火燎地往车站赶,把自行车骑得飞快,这段的路况不太好,坑坑洼洼的地面镦得他屁股生疼,但已经顾不上太多了,左手把着车把,右手胡乱系着衬衫扣子,脚底下玩命地蹬……   路过一个黑网吧,正有两个穿得花里胡哨的小青年从里面钻出来,吹着口哨在大街上吼:“他大舅他二舅都是他舅,绿坝娘红坝娘全是他娘……”   累出一身臭汗,好不容易感到车站,停好自行车后到前面一打听,王思宇这颗悬着的心才算落了地,总算没有迟到,扒拉扒拉乱糟糟的头发,从兜里摸出一根烟,点上后就倚在小报亭边上等车。   王思宇是见过张书明的,两人也聊过两次,知道他以前在春江市的一家罐头厂上班,曾经做过几年的生产厂长,后来被亲手带起来的徒弟给顶下去了,没办法,只好跑销售,东奔西走的也见过不少场面,挺精明个人。   王思宇是拿定决心了,这些钱不能分散投入,那样做风险太大,就卯足劲都砸到乳品厂上,这几个亿下来,再破烂的企业也干起来了,他知道,现在好多光环耀眼的企业其实全靠银行贷款活着,只要有关系,就能大把大把的借贷,直接把银行套牢,将市场竞争的风险全部转嫁到银行方面。   过了十几分钟,从春江方面来的车总算是摇摇晃晃地赶到了,老远就看见张书明兴冲冲地拎着旅行包走下来,王思宇赶忙连连挥手,笑容满面地走过去。   张书明一见王思宇这身打扮,那颗澎湃的心在瞬间变得瓦凉瓦凉,顿时有种转头就跑的冲动,这和他想象也差距太大了,头发乱蓬蓬地,白衬衫的纽扣系错了一粒,西服袖口上还沾了油渍麻花的菜渍,袜子没穿脸没洗,眼睛里布满血丝,看起来要多狼狈有多狼狈,什么混得不错啊,简直跟农民工还差不多。   两人握了手,张书明就闻到王思宇一身的酒气,心里就明白过来了,感情这小子是晚上喝多了顺嘴跑火车,把自己给忽悠过来了,他见王思宇拎着旅行包就往那辆破烂得都快散架的自行车上放,张书明说啥都不干了,就冷着脸说:“小宇啊,我还有急事要办,这次过来是转车,我就先不去你那了,下次有机会咱哥俩再叙叙。”   王思宇一听这话头不对,再瞅瞅张书明的眼神,就明白过味来了,笑嘻嘻地从衣兜里翻出叶华生的名片,摸了半天却找不到手机,赶忙对张书明道:“大哥,借你手机用用。”   张书明在心里叹了口气,心想这五十多的车费都搭上了,也不差块八毛的漫游费了,就从腰带上抽出手机递过来,王思宇拨通手机后,电话那边传来叶华生懒洋洋的声音:“谁呀!”   王思宇就笑着说:“是我,王思宇。”   叶华生听后立马从椅子上站起,弯下腰轻声道:“王县长,有什么吩咐?”   “安排两台车马上到长途客车站,我这有贵客。”王思宇瞅了张书明一眼,说完咔嚓一声就挂了电话。   张书明听了后忍不住就撇了撇嘴,心想你就装吧,我在外面闯荡这么多年,谁混成啥样我一眼就看出来了,就你这副模样,最多再来两辆永久。   王思宇忙从兜里摸出中华烟递过去,给张书明点上,张书明抽上一口,瞅瞅牌子,就觉得现在国内的造假水平是越来越高了,这假中华烟的味道倒还真不错。   两个人站在小报亭边上闲聊了一会,王思宇就觉得脚痒得要命,估计是前些天在青羊乳品厂穿那大靴子捂出脚气来了,就蹲下身子脱下皮鞋,拿手指抠了半天,看得张书明直乍舌。   正不屑间,两辆崭新的奥迪车开了过来,停好后两个司机几乎是同时把车门打开,像是比脚力似的快步走到两人身前,其中一个身材魁梧的汉子抢先鞠躬道:“王县长,叶主任安排我们过来的,是去政府大院还是招待所?”   “直接去大院吧?”王思宇轻声询问道,目瞪口呆的张书明这时才缓过神来,连声道:“去大院,去大院……”   司机帮忙把包放到后备箱里,王思宇领着张书明上了前面那辆车,后面那辆直接装上那架破破烂烂的永久牌自行车,向着县政府大院方向开去。   王思宇坐在车里,做出一副闭目养神的模样,眼角的余光却瞥向张书明,只见他满脸涨得通红,一把把地擦汗,不时悄悄瞄上王思宇一眼,眼神里充满了崇拜。   “诶,这年头不装B不成啊,不装B唬不住人!”王思宇在心里叹了口气,把二郎腿跷了起来,随着车身摇晃着…… 第065章 止怒   在车上张书明给妹妹打了电话,报了平安,下车的时候,王思宇要帮张书明拿包,张书明却死活不肯,硬是自己拎着旅行包,蹑手蹑脚地跟在王思宇的后面,两人走进办公大楼的时候,恰巧政府办的小韩正匆匆从楼上下来,见王思宇上来,也不说话,冷着脸径直跑下去。   王思宇不知道,自从他十多天没来上班,县长办公会也不参加,政府办的几个小青年就开始怀疑这位新来的王县长露出本来面目了,开始那几天小韩还跟他们争辩,后来他自己也泄气了,哪有天天不来上班的好领导?   来到六楼的时候,王思宇恰巧看见谢荣庭从邹海的办公室里走出来,两人没有打招呼,彼此丢了个暧昧的眼神,谢荣庭就咳嗽一声,端着不锈钢茶杯昂首阔步走回办公室,王思宇心想这收小弟还得找这种成了精的,根本不用提醒,知道现在得秘密的来,不能让其他人瞧出苗头来。   王思宇把叶华生跟谢荣庭相比较,总觉得叶华生有点飘,华而不实,并且自视过高,他给王思宇的印象就是三多,想得太多,说得太多,喝得太多。   而谢荣庭的城府就相对深一些,有时候不用开口,递个眼神,王思宇就明白他的意思了,肚子里能装住话的主,一般还是能干点实事的。   但叶华生也得用,身边得有个会伺候人的,自从跟郑大钧分开后,王思宇就觉得有点不适应,浑身上下不得劲,他就决定以后好好调教下叶华生,争取克隆出个郑大钧来。   王思宇领着张书明来到办公室门口,见门是虚掩的,知道李青梅在里面,推开门一看,发现李青梅竟然把办公桌都挪了过来,心里就是一颤,暗想张振武啊张振武,你还真够狠的,这是打算全程监控啊,你就不怕赔了夫人又折兵?这孤男寡女共处一室的,你就不怕咱把你老婆给和谐了?   李青梅正在电脑上打材料,见王思宇进来,赶忙将双手从键盘上移开,十指环扣贴在小腹上,笑盈盈地站起身子,柔声道:“王县长好。”   王思宇微笑着摆摆手,示意她坐下,转身把张书明让进来,张书明显得有些拘谨,拿眼睛在屋里望了一圈后,才慢吞吞地走到沙发边坐下,把旅行包放在脚边,想起自己刚下长途客车时的情景,脸上就一阵阵地发热,暗下决心,以后可不能再以貌取人了,幸亏人家小宇没跟自己计较,不然这机会丢了不说,脸也丢大发了。   “这位张总是我从外地挖来的人才。”王思宇向李青梅介绍道,他可不想让张振武他们知道些什么,在底下传闲话。   李青梅正忙着端茶倒水,这时就抬起头转过身冲着张书明点头微笑,张书明很想站起来跟对方打个招呼,可一想到王思宇说自己是老总,就觉得应该摆出点见多识广的派头出来,于是屁股向下一沉,腰杆拔得笔直,坐在沙发上冲李青梅微微点头。   王思宇走过来坐到张书明的旁边,笑吟吟地接过李青梅递来的热茶,放在嘴边吹了吹泛起的茶叶,就轻轻将杯子放在茶几上,眼角的余光瞄向李青梅,见她今天穿了一件浅绿色格子连衣裙,内搭白色T恤,显得清爽宜人,而且脸上也经过精心修饰过,显得格外的妩媚可人,王思宇这心里就有些痒痒的,暗想这李青梅看来很喜欢绿色,穿的衣服多以绿色为主,不知道他老公是不是也……   李青梅很有眼力,见王思宇跟客人只喝茶不说话,就知道是自己在这碍事,忙取了文件安静地关门走了出去,这时张书明才长长出了一口气,放下手中的茶杯,轻声道:“小宇啊,这才大半年不见,你已经是人上人了啊。”   王思宇笑笑,摇头道:“张哥,客套话不用提了,咱们谈正事。”   王思宇把乳品厂的情况大略介绍了下,也谈了自己对张书明的期望,他对张书明的要求不多,没有管理能力没关系,可以大胆使用能人,业务不熟练也可以慢慢来,但有一样,要管好每一分钱,一定要把这些钱花在正地方。   由于这次争取到的资金远远超乎早期的预料,所以王思宇决定市财政上拨过来的款子优先解决买断职工工龄的支出和偿还部分欠款上,买断范围扩大到原有乳品厂的在册职工,家已经搬走的由相关部门负责通知转告,至于银行贷来的款子,张书明是可以自行支配的。   由于前几次已经有过未成功的转制经历,相关评估和审批都在有效期内,缺的只是接手的私营企业主,所以这方面的手续办理起来应该不会太麻烦,两人的讨论重心还是如何能够合理地使用资金,提高市场占有率,在这方面张书明还算是内行的,说了很多王思宇听不太懂的行业术语,不过王思宇还是面带微笑连连点头,说:“这样不错,你的想法很好。”   没办法,当了领导就这样不好,经常要不懂装懂。   两人坐在屋里足足讨论了二个多小时,这期间王思宇还给方如海打了两次电话,就一些疑难问题进行咨询,方如海见多识广,提供了一些有益的思路,末了,他还留了一个电话号码,说银行贷款方面的事宜可与此人联系。   王思宇拨了电话过去,与那人一谈,才知道方如海已经把事情安排的妥帖,那人是省内一家知名上市公司的总裁助理,这次的资本运作就是先由他们公司注册一个空壳公司,法人代表填上王思宇指定的人选,随后以集团公司的名义作为担保,向银行借贷,贷款到位后直接打入注册好的新公司里。   王思宇听后连连点头,心说姜还是老的辣,方如海做事真是四平八稳,滴水不漏。   王思宇把电话交给张书明,张书明跟对方详细聊了一会,就挂断电话,那边需要他亲自出面办理相关手续,只需一周时间就能拿到各种执照,他这心里就像长了草,再也坐不住了,急慌慌地跟王思宇说自己要提前赶赴省城,抓紧时间把事情办下来,以免夜长梦多,出现别的岔头。   王思宇见他心情急切,就只好先领他去饭店出了顿饭,见张书明一副患得患失心神不凝的样子,他也很理解,觉得这很正常,任何一个人遇到这种事情,估计都会是这个表现,毕竟一夜之间就变成名义上的‘大富豪’,当然,准确地说应该是‘大负豪’,但目前国内的情况确实是这样,很多地方上的大富豪其实都是银行方面的大负豪,富的是自己,负的是国家。   把张书明送到车站,王思宇买了些水果礼品,递给这位便宜大舅哥,又是握手又是拥抱,把张书明感动得热泪涟涟,连声说小宇你放心,我一定好好干,绝对不给你丢人,直到上了车,他还是没想到,这个小伙子为啥会对自己这么好。   下午回到办公室,王思宇给李青梅安排了两件事情,一是联系相关部门,再次对青羊县乳品厂的资产评估等其他材料进行复核,并在本周内形成详实的材料上报过来。二是联系信访办,将过去一年内涉及到工业口的所有投诉材料整理出来,王思宇打算拿工业局开刀,整顿机关干部的工作作风,捎带修理下田大膀子。   李青梅一心想搞定这位小王县长,所以得了指令后立即出了办公室,抓紧时间下去落实。   王思宇则拟了份正式文件,盖好章后带着材料去县长邹海那汇报,敲开门后,见屋子里坐了几个人,都是邹海的嫡系心腹,好像正在为什么事情争论,见王思宇进来后,就停下来不说话,叶华生和谢荣庭都假装没看见王思宇,低头喝茶,倒是耿彪挺热情地向王思宇招招手,说了句王县长好。   王思宇见邹海愁眉不展,忙说:“邹县长,要不我等会再过来。”   邹海却笑哈哈地站起来,摆手道:“你是稀客,咱们先谈,他们的事往后推推。”   听邹海这么一说,那几个人就都悄悄离开,王思宇径直走到沙发上坐下,见邹海脸色病怏怏的,桌子上的烟灰缸里也堆满了烟屁股,知道估计是魏老二又在给他出难题了,人就是这样,明知道坐在那个位置不好受,每天烟熏火烤的,可就算是被烤成乳猪,也舍不得下来。   两人先是先闲扯了几句,王思宇就把打算对青羊乳品厂的改制构想提了出来,并且把材料递过去,等邹海认真地把材料看完,他又神情严肃地道:“邹县长,为了确保企业改制成功,我从市里争取到了一笔资金,应该很快就能到位,专款专用,希望县里不要截留挪用,不然我没办法跟上面交代。”   邹海正愁着没办法在工业上做足文章,没想到王思宇竟送来这样一份大礼,他见王思宇信心满满的样子,就知道这位年轻的副县长还有后手,这时脸上的愁云就一扫而光,变得阳光明媚起来,点头说:“王县长你放心,这事我会跟财政局打招呼。”   王思宇这次其实还真的抱了雪中送碳的心思,他还是希望邹海能在正面顶住魏老二的压力,在县长的位子上一直干下去,否则以他现在的实力,还不足以与魏老二抗衡,叶华生的那套分析,实际上不太靠谱,粟远山那样的人物,岂能轻易被人猜中心思,把希望压在不确定的因素上,是极为冒险的行为。   王思宇还是希望能够有一段缓冲时间,抓紧时间干出点成绩,积累人脉资源,等他把根扎得牢靠了,就不会再有顾虑了,直觉告诉他,自己和魏老二之间必有一战,就如同周松林和魏明伦之间的博弈一样,只要有了开始,除非另外一个人倒下,否则永远都不会有停止的一天,因为他们都拿不出可以等价交易的筹码。   出了邹海的办公室,王思宇又敲开了魏明理的办公室,魏明理正坐在椅子上打电话,见他过来,就冲沙发上指了指,继续冲着电话那头喊:“马勒戈壁的,别给我扯那没用的,你们乡的任务就是三十亩,少半根垄都不成,就这样!”   ‘咔嚓’一声扣断电话,魏明理就丢给王思宇一根烟,跷着二郎腿道:“啥事,说?”   王思宇知道这人的秉性,吃硬不出软,他愣你就得比他还虎,那样才能压住他的威风,于是把烟架在耳朵上,从包里掏出一张写了名字的纸,丢到魏明理的桌子上,“乳品厂这几个人我想办了。”   魏明理皱着眉头看了上面的几个名字,点着烟抽上一口,摸着下巴问道:“怎么个办法?”   王思宇笑了笑,沉声道:“送进去。”   他知道,乳品厂这几个家伙,背后站的是两位副县长一位局长,都是魏明理线上的人,所以他把这个皮球踢给魏老二再好不过。   魏明理此时的脸色就变得很难看,他低头看了半天的水晶茶杯,脸色才稍稍恢复过来,双眼紧盯着王思宇道:“本来按咱们说好的,工业口的事儿我不该过问,你自己看着办就成,但你刚来就整那么大动静不太好吧,你要是实在不想用他们,我出面安排,调走就是了。”   王思宇听后微微一笑,点头道:“你要这么定了,我服从,但有一样,得让他们把这些年吃进去的都吐出来,他们要是吐不利索,可别怪我翻脸不认人。”   魏明理抬手就要拍桌子,可举起来后,还是犹豫了下,把前额上的头发向后理了理,又铁青着脸低头看杯子,这次看了足足三分钟,才嘿嘿一笑,骂道:“马勒戈壁的,你比我还驴,成,这事交给我办,你记着咱们之前的约定就好。”   “还好,没当场翻脸。”王思宇暗自长出了一口气,微笑着走出魏明理的办公室。   魏明理送他到门口,很友好地拍拍王思宇的肩膀,“好好干!”   等看着王思宇进了办公室,魏明理才关上门,坐回办公桌,拿起杯子喝上一口,看着茶杯底下张振武为他写的‘止怒’二字,低声骂了句:“马勒戈壁的,止个球!”   话音未落,就抬起手来,将水晶茶杯狠狠地摔向墙面。 第066章 办公室的故事   青羊县工业局的办公楼是一栋砖混结构的四层小楼,周二的下午十二点半,局长田忠实正躺在真皮沙发上睡午觉,手机铃声突然响了,他伸手拿起来看看号码,是家里二姑娘打来的,就赶忙接通,“二丫,啥事?”   “爸,我看中了一件衣服,才三千多……”   “行了,行了,别JB磨叽了,你自己不都上班了吗,怎么还管老子要钱,买个狗屁衣服,不短你们吃喝就不错了,马勒戈壁的,养了一群要账鬼。”   田忠实不耐烦地挂断电话,为了要男孩传宗接代,田忠实一口气生了四个姑娘,现在姑娘们都渐渐长大了,却没一个省心的,每天争着抢着要新衣服,把他烦得要命。   经过这么一折腾,午觉是睡不成了,田忠实从沙发上下来,坐回办公桌边,从抽屉里拿出一个黑皮本子,在上面查了查,下面的企业里今年还有谁没过来意思意思,拿着铅笔挑了几个人名画上圈,就摸起电话开打:“老刘啊,最近忙吗?嗯嗯,今天手痒得厉害,一会过来打几圈小麻将?”   那位服装厂的刘厂长一听就明白了,田局长又缺钱了,赶忙点头道:“田局长,我二十分钟后准到。”   这样没到五分钟,田忠实就约齐了人,坐在靠背椅上一遍哼着歌,一边看报纸,手指头时不时地捏着报纸一角搓上几下,这牌局已经断了二十多天,他如今已经痒得要命。   本来新来的副县长上任,他没摸清底细,就一直没敢在上班时间张罗牌局,可没想到这位顶头上司上任之后就玩消失,既不接见也不开会,连个电话都没来一个,田忠实这胆子就大起来了,知道那位不过是个过路神仙,懒得理下面的事情,时间到了就会拍拍屁股走人,毕竟只是挂职干部嘛。   二十分钟后,人就凑齐了,办公室主任胡全有搬来小桌子支上,田忠实从档案柜里把麻将拿出来,几个人就坐好,稀里哗啦地开始洗牌,办公室主任胡全有把茶水都预备好,就猫腰走了出去,在门口挂了个牌子,就匆匆回到办公室,打开电脑一看,法师号已经飘了,气得他赶紧下线,又上了战士号去报仇。   “MB的,敢秒我小号,看老子怎么收拾你!”   ——————   整整一个上午,李青梅都在王思宇办公室里,两人就工业局今年的发工作计划进行着热烈的讨论,田忠实拿来的那份计划,早就被团成团丢在废纸篓里,里面废话连篇,当然丢到那里最合适。   李青梅虽然只跟过原来负责工业的副县长赵国庆两年,但她教师出身,本身素质很高,加上做事认真,勤奋好学,所以对工业口的现状非常熟悉,两人讨论的时候,有时候王思宇故意跟她唱唱反调,李青梅一谈起工作就认真起来,一时间把搞定王县长的念头全都丢到脑后了。   两人针对某个问题产生分歧的时候,李青梅总是据理力争,分毫不肯退让,当然,她也不是硬顶,而是很艺术地绕着话题敲边鼓,从各个角度提出自己正确的论据,每逢王思宇的态度有所松动,她的嘴角就不由得勾起一抹微笑。   当然,她不知道,王思宇就是为了看她这抹微笑,才故意跟她作对,明明认同李青梅的观点,也端着茶杯一个劲地摇头,李青梅只有小心翼翼地继续纠缠下去,生怕王思宇一拍桌子,来句就这么定了。   抬杠长学问,讨论了三个多小时,钻了几十次次牛角尖后,王思宇就觉得收获颇丰,又学到了不少新东西,嗅着李青梅身上传来的淡淡幽香,王思宇的心情格外开朗。   草草吃过午饭后,两人终于就一些细节达成了共识,决定起草一份《青羊县工业局全年工作计划》,在这份计划里,规划出三个重点扶持产业:食品加工业、建材行业、服装针织业。又从这些行业中圈定六家帮扶企业,工业局必须集中人力下基层,通过现场办公来帮助这些企业解决生产运营中遇到的各种实际困难,并且把今年的各项工业指标进行细化,按人头分配任务,完不成任务的有非常具体的处罚措施,最严重的是直接下岗。   李青梅对这份集合两人智慧完成的计划非常满意,就喜滋滋地打开电脑,点开WORD软件,十指如飞,在键盘上灵活地跳跃着,将刚才讨论的内容形成文字,王思宇则踮着脚尖站在她的身后,看得非常仔细。   “凶器,绝对的凶器,黑色真丝全棉的乳罩,V型款,乳沟完整地露在外面,乳房够挺翘,看尺寸应该有36D,怎么可能这么大呢?难道里面加垫了?”王思宇踮着脚尖瞄了半天,喉咙里咕噜一声,拿起茶水喝上一口去去火,随后伸手在屏幕的最上方一指,轻声道:“把这里的‘非常’两个字改成‘特别’,这样从表达效果上来看会更好些。”   “哦!”李青梅听了就有些奇怪,‘非常’跟‘特别’不是一回事吗?不过既然领导发话了,那咱就改吧,于是坐直身子,抬起头来,去找那行字的位置,就在那衣服与前胸乍分还合的一瞬间,王思宇目光如炬,观察入微,终于得到了精准的结论,“没加垫!”   “深切改成深刻”王思宇把手从她的胳膊下伸过去,指着屏幕上的字说道。   “好的!”李青梅赶忙按着小王县长的指示修改。   “明显的特点改成明显的优势……”   “明显不太准确,还是改成鲜明吧……”   “特点还是改成特色吧……”   ……   “唔,算了,还是把‘特别’改回‘非常’吧……”   这样足足修改了将近一个多小时,王思宇几乎是字字推敲,总算把材料改成,他这种一丝不苟的态度不禁让李青梅大为感动,她就觉得现在工作作风如此扎实严谨的领导实在是不多见了,心里对小王县长就增添了几分敬意。   王思宇回到自己的办公桌上坐好,揉着发酸的胳膊,闭着眼睛回忆着:“到底碰了十六次还是十五次来着?”   定稿后,李青梅将材料打印出来,王思宇签过字后,李青梅又拿着材料去邹海县长那里去签字盖章。   这项工作完成后,王思宇就让李青梅把从信访办转来的投诉材料,筛选出几个比较突出的问题,王思宇把这些问题归纳整理出来,做出批示,李青梅按照他的意思又做了个附件,专门强调要加强工业局机关干部队伍建设,全面提高办公效率,并且拟定文件,建议将青羊县工业管理局的牌子直接更名为青羊县工业服务局。   王思宇在复查这些材料时,居然发现在这些举反应工业局问题的材料中,竟掺着一封反映三木乡小学校舍老化,外墙皮严重脱落的信件,想必是信访办的工作人员一时疏忽,把材料搞混了,王思宇仔细读后就皱起眉头,暗想这样的事可是人命关天十万火急的大事,万一砸伤孩子怎么办?   他赶忙把信交给李青梅,笑着道:“李主任,这事可归你们家那位管,我看要抓紧办啊。”   李青梅拿着材料看了一会儿,也觉得事情很严重,她原来是学校老师,和学生之间的感情很深,对教育系统的事情自然也就格外上心,假如材料上面反映的问题属实,那问题的确很严重,人命关天的事情可马虎不得,她先是径直去了张振武的办公室,敲了半天,里面却没有人,去办公室一打听,原来上午就去教育局视察工作,中午都没有回来吃饭。   回到王思宇的办公室后,李青梅不知怎的,就觉得坐立不安,于是当即掏出手机给张振武打过去,接连打了好几遍,电话都没有人接听,李青梅就一遍遍地拨打,过了三四分钟后,电话才被接通。   “喂?青梅啊,到底什么事情,怎么一遍遍地打电话啊!”张振武的声音里透着一丝不耐烦。   李青梅没吭声,先侧耳倾听下,觉得电话里的声音很吵,应该不像是在教育局的大楼里,倒像是在酒店的大厅里,心中就有些不满,但这些事情没法在办公室里谈,就直接把材料的事说了一遍,谁知道张振武根本不把这件事放在心上,只是懒洋洋地道:“不该你管的别瞎操心,现在经费紧张,等以后有钱了再说吧,放心,那房子不是纸糊的,没那么容易塌掉。”   “没有经费,根本修不了?”李青梅拿着手机出了办公室,走到楼道里,压住怒火,低声质问道:“不能大修,简单修葺下也成啊,就四五万元的事,怎么就拖了半年解决不了?”   张振武现在人在商场的柜台前,身边还跟着个二十三四岁的年轻女孩,他见女孩呱嗒一下撂了脸色,满脸都是不耐烦的样子,就懒得再和李青梅纠缠,敷衍两句,皱着眉头就把电话挂断了,女孩冷笑着道:“你们还真是志同道合的革命夫妻啊,电话里还谈工作。”   张振武伸手揽住她的腰,轻声道:“咋还吃醋了?二丫,走,看看你刚才说的那件衣服去。”   二丫‘哼’了一声,白了他一眼道:“还挺恩爱的,现在想见你一面可真难,家长会一年才开几次啊。”   张振武听后眉头紧皱,阴沉着脸道:“二丫,你要注意了,别三番五次的耍花招,跟我玩心眼,你还太嫩。”   二丫顿时老实了,她可知道这个看起来像个儒雅书生的副县长,骨子里阴狠得很,就连老爸提起来都直摇头,经常在底下说,这些副县长里面,张振武最阴也最毒。   两人买了衣服,田二丫正站在试衣镜旁照来照去,手机突然想了,接听后就慌慌张张地对张振武道:“坏了,代课老师一时没留神,有个孩子拿铅笔扎伤人了。”   张振武一听皱起眉头道:“那你快回去吧,以后记住了,别再耍小聪明,也别乱发短信,有需要我会找你的。”   说完他在田二丫的屁股上拍了一巴掌,田二丫就甩着屁股,急匆匆地向楼下跑去。   ——————   李青梅回到办公室,坐在椅子上很是无奈,拿手指懒洋洋地扒拉着键盘,一言不发。她当然知道,张振武那实际是资金很宽裕的口子,只是他为了巴结魏明理,经常把账上的资金挪为他用。   王思宇走过去给她倒了杯茶,李青梅好半天才缓过劲来,冲着王思宇笑笑,低头道:“王县长,让您见笑了。”   王思宇忙摆手道:“工作归工作,生活归生活,是我太草率了,这事还是应该通过正常渠道解决。”   抬起手腕看看表,已经是下午两点了,他见李青梅心情不太好,就笑道:“走,咱们去工业局转转,顺便出去散散心。”   两人出了办公室,下楼上了车,李青梅打着火,开着桑塔纳调头出了政府大院,直奔青羊县工业局方向开去。 第067章 打几圈小麻将   “自摸!单吊二筒!”田忠实把手里的二筒‘蓬’地拍在桌子上,把牌推倒,笑呵呵地道:“今天的手气真好,想啥来啥。”   那三家厂长赶忙各掏出二百块钱扔过去,造纸厂的刘厂长一边码牌一边在心里嘀咕:“他妈的,你手气当然好了,我们三家都供你一个,再不好拿根绳子吊死得了。”   他心里虽是这么想的,可嘴里的话却得拣漂亮的说,工业局现在的权限虽然不比以前了,但对青羊县的企业来说,仍是一座绕不开的小庙,每年烧上几柱香那是必须的,特别对他们这些国营企业来说,更是要搞好关系,这里面的猫腻可不少,起码刘厂长每年都超额上缴管理费,田忠实再把部分管理费作为奖励,单独提出来作为奖励发放回去,单单这一项,刘厂长每年进项就不少,当然,这里面有一部分就要通过牌局输回去。   刘厂长给田忠实点上一颗烟,讨好地道:“田局长啊,我看不是手气的问题,我就专门研究过您打牌的技术,那真叫一个高明,不愧是麻坛老将,有一套啊!”   其他两人也跟着连声附和,田忠实就在心里美得开花,这手里的牌就更旺了些,只吃了两口,就又上了听。   “五万……五万!”他正眯着眼睛搓牌的时候,外面的房门突然被打开,只见门口进来一男一女,办公室主任胡全有随后也慢吞吞地走过来,耷拉着脑袋站在一边,连连向田忠实使眼色,那三个厂长倒没什么,田忠实就惊得目瞪口呆,嘴里叼的香烟‘吧嗒’一下掉在裤裆上,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裤子上早已烧出了个大洞,下面传出一股焦糊味。   “王……王县长,您……好。”田忠实是见过王思宇照片的,一眼就认出这位年轻的挂职副县长,他本来是想说王县长您怎么来了,但话到嘴边就变成了王县长您好,一般领导都是上午来检查工作,哪有快下班的时候来的啊,这绝对是蓄意找茬啊,田忠实只觉得脑袋‘嗡’地一下就大了一圈,也变麻木了,里面乱糟糟的,思维处于高度混乱之中,这时候就觉得脖子上顶的不是脑袋,而是一个特大号的南瓜。   听见田忠实喊出王县长,然后整个人跟丢了魂似地站起来,桌上那三个人也都傻了眼,他们三个都是国营小厂的厂长,本来就没什么根基,不然也不会把田大膀子当祖宗一样贡着,这倒好,陪局长打牌,被分管副县长抓了现行,都说新官上任三把火,自己不成了现成的柴禾了么?   三个人都觉得大事不妙,知道这次可能是凶多吉少了,也就不说话,只是跟木头桩子似的,耷拉着脑袋杵在那里,一动都不敢动,在座的老哥几个本来都是各单位的一把手,四个人的岁数加起来都快有一百八十岁了,可现在却都如同犯了错的小孩子,等着这位王副县长劈头盖脸的训斥。   李青梅见王思宇的脸色瞬间变得涨红,眉头微微颤动着,双拳已经握得紧紧的,就知道田忠实有难了,虽然接触的时间不长,但她能感觉得出来,这位小王县长工作起来既敬业又扎实,作风严谨得很,这样一位年轻有为的副县长,怎么可能容忍下属上班时间打麻将呢?见王思宇的嘴角不住地抽搐着,李青梅猜测小王县长已经愤怒到了极点,就在心里叹了口气,暗道:“田叔啊,你自求多福吧。”   两年多来,田忠实每次见到李青梅都极为热情,所以李青梅对他印象很好,现在见他即将倒霉,心里也怪不落忍的,就把俏脸扭到一旁,等待着火山爆发的那一刻。   王思宇终于忍耐不住了,瞪圆了眼睛,迈着大步走到麻将桌旁,桌边那四位都苦着脸闭上眼睛,把身子侧开,等着王县长掀翻桌子,然后指着他们的鼻子大骂一顿。   过了好一会,却没有动静,刘厂长正咬着嘴唇发抖呢,却听屋里传出‘扑哧’一声轻笑,那女人的笑声婉转动听,极为悦耳。   他忍不住把眼睛睁开一条缝,斜着眼睛瞥过去,却见王思宇站在桌边,弓着身子,右边袖口已经被高高撸起,手里正摸着一张麻将,眯着眼睛在那拿大拇指捋啊捋的,终于,嘴角露出一抹自信的笑容,喊了一声“七万!”就顺手把牌掀过来,‘蓬’地一声狠狠地砸在桌面上。   众人被这声音吓了一跳,身子都不约而同地为之一颤,田忠实不愧是局领导,最先反应过来,瞥了一眼王思宇翻出来的那张八条,颤着声音道:“王……王县长,您也好这口?”   王思宇望了眼桌面上那张八条,有些尴尬地搓了搓手指,点点头,微笑道:“以前在学校那会,晚上没事干的时候,经常跟室友搓几圈,大学毕业以后就没再摸了,见到之后手就有点痒,你们继续吧,我观战。”   四个人捉对对视一眼,心想哪个敢让您观战啊,还是我们观战比较好,老刘就赶忙让出位子道:“王县长,您坐,还是您来摸几圈,我在后面观战吧。”   “不好吧,我今儿可没带钱啊。”王思宇嘴里推脱着,屁股却已经毫不客气地坐上去了,众人见状心中大喜,心说只要这位王县长也上来打几把,这事就算是揭过去了,就都忙陪着笑脸小心翼翼地道:“这样最合适。”   田忠实忙把桌子上的一摞子钱全都堆到王思宇面前,满脸堆笑地道:“王县长,输了算我的,赢了算您的,咱们玩得小,也不算赌博,就是娱乐娱乐。”   王思宇也不客气,从兜里摸出一根烟,李青梅在旁边赶忙掏出打火机,兰花指如春花绽放,随着‘啪’地一声脆响,火苗蹿起老高,险些烧到王思宇的眉毛,王思宇顿时吓得一激灵,脑袋下意识地向后一闪,恰好抵在李青梅那柔软温热的小腹上。   李青梅自己也吓了一跳,为了搞定这位小王县长,她兜里特地放了烟和打火机,没料想这次出了岔头,此时也是尴尬不已。   王思宇在心中数到十五,才恋恋不舍地把脑袋移开,叼着烟点上火,转身对李青梅笑了笑,接着把左边袖口也挽起来,伸出双手就稀里哗啦地跟着众人洗起牌来,田忠实对着站在门口呆若木鸡的胡全有悄悄使了个眼色,胡全有这才反应过来,擦了一把冷汗,赶忙悄悄地退出去,带上房门,重新在门把手上挂了那个“领导开会,请勿打扰”的牌子。   这回他是不敢再回办公室了,就拉把椅子守在门口,心里不住地赞叹,厉害啊,怪不得这么年轻就当上副县长了,手腕真是高明,这几圈麻将打下来,上下级的关系就融洽得多了,这时候放过大家一马,以后这些人肯定会感恩图报的,厉害,真是厉害。   “打多大的?”王思宇坐在椅子上,手里摆弄着色子,笑容可掬地问道。   “那个……五十、一百、二百的。”王思宇下家的李厂长吞吞吐吐地说道,田忠实听了就喊糟糕,心说老李啊,你怎么这么实在啊,干嘛说那么大的,往小了说才没事,说那么大的性质可就变了,但转念一想,这桌子上的钱都是整张的,倒也糊弄不过去,似乎还是说实话比较好,他拿眼睛瞄着王思宇,想看他是什么态度。   王思宇瞅瞅自己身前那厚厚的一沓钞票,知道最少也得七八千,歪着脑袋想了想,就笑着建议道:“还是打一百、二百、四百的吧,太小了没意思。”   旁边这几个人这个汗啊,心说这王县长太黑了,这哪是来打麻将的啊,这分明就是来抢钱的嘛,这王县长年纪轻轻的,也忒黑了点,他这是吃准了大伙今天只能输不能赢,想往死了捞一票啊……   李青梅站在旁边也是一怔,她没想到这位小王县长年纪轻轻的,下手可够狠的,看来这是要把桌上几位当成肥羊宰啊,她瞟着王思宇脸上充满阳光的笑容,总觉得这笑容里透着股子邪恶的味道,心里就是一凉,暗想从他今天打麻将的架势来看,也是一位贪钱的主,这以后要真是掌了权,那还不得来个刮地三尺啊。   王思宇看起来精神奕奕,坐在那里把牌摆得整齐,故意把身子向后靠,让身前露出好大一片空地儿,打牌的时候,刘厂长就悄悄地站过来,冲李青梅笑了笑,就在王思宇身后开始比划,王思宇要是需要条子,他就摸额头,是几条就伸出几根手指,要是需要筒子,就摸鼻梁,万子就摸下颌,牌好的时候无所谓,牌不好的时候就忙得焦头烂额,比当乐团指挥还累。   桌上那三位也不轻松,拿眼睛看老刘的时间比看牌的都多,陪田大膀子打牌时,大伙隔三差五的还敢胡上两把,不然就没意思了,可陪王副县长,谁都不肯先胡第一把,都拆着牌打。   王思宇也够欺负人的了,要是上听早就自摸,别人打了他都不胡,非得自摸,这明显不合麻将的规矩,但肯定合乎官场的规矩,谁官大谁有理,很多约束在权力面前,都形同虚设,可以被肆意践踏。   这样刚刚打了二十分钟,王思宇对门那位老兄就吃不消了,一个劲地拿毛巾擦汗,他运气也是够背的了,最近几把牌王思宇要胡的张都在他手里,接连放炮,他身前的钱就越来越少,于是赶忙对刘厂长说:“老刘,你先来替我一会儿,我去上趟厕所。”   老刘知道他挺不住了,牌友如战友,大伙一向是同进退,这时候他也只能硬着头皮顶上去了,反正送局长不如送县长,回去吹牛都能带出响来,再说了,这钱说白了也是从公家的工厂里挤出来的,只要厂子一天不倒闭,勤挤着点,总会有的。   那位厂长出了门就开始打电话,让老婆赶紧拿五千块钱来急用,随后跑到楼下等,过了二十多分钟进来后,就看田忠实在那一把把的擦汗,说张厂长你可算回来了,这泡尿都快憋死我了,张厂长一看田忠实桌上就剩五百块钱了,王县长在那还半眯着眼睛玩自摸呢,就赶紧跑过去救驾,刚刚坐下去,就听王思宇喊了声自摸。   田忠实的屁股离了椅子,那悬着的心可算落了地,急慌慌地跑出去打电话,等他拿钱回来的时候,发现王思宇下家的李厂长都快哭了,见他回来也不说话,抱着肚子就往出跑,田忠实这个纳闷啊,李厂长这桌子上还剩不少钱呢,怎么也出去啊,他是没搞明白,人家李厂长这次真是尿憋的,他不好意思提出上厕所,就一个劲地哀求李青梅帮着打两圈,李青梅哪知道他是急着上厕所啊,就一个劲地微笑着推辞……   李厂长出了门口没跑多远,就赶紧扶住墙边,大腿开始一抖一抖地颤动起来。   过了一会儿,李青梅看得有些累,就到沙发上休息,快到四点半的时候,在沙发上也快坐不住了,走过去一看,那几位的脸色已经变成猪肝模样了,而王思宇则是一副春风得意的摸样,身前的钞票已经堆得满满的,看起来已经有四五万的样子了。   见李青梅过来,王思宇就笑呵呵地道:“李主任啊,快点点,我看三木乡小学校舍修缮的钱应该是出来了。”   李青梅听了不禁一愣,当时就没反应过来,王思宇把牌往桌子上一撂,就点头对众人道:“感谢诸位自愿捐款帮助三木乡的小学进行危房改造,我在这代表县政府向大家表示敬意,另外请李主任尽快联系电视台的同志,对这件事情进行一个专访,不能让几位白出力,对这种慷慨解囊的义举,一定要大力宣传。”   桌上众人这才知道,原来王思宇打这桌麻将的目的在这里,心里就多少有些服气,毕竟这也是好事,虽然是逼出来的,但总算把上班时间打麻将的事情给揭过去了,就算是涉赌被抓进去,估计也得交这个数才能出来。   李青梅这才恍然大悟,不由得抿嘴笑道:“王县长放心,我一定把事情办好,正好我妹妹也在电视台,我会让她亲自采访大家。”   王思宇把钱点好,一共是四万五千四百元,装到大信封里,直接交给李青梅道:“人命关天的事马虎不得,就交给你去做了,抓紧办。”   李青梅用力地点点头,接过信封后,此时再看王思宇的笑意,就觉得那张脸上充满了正气,望向王思宇的眼神里也就多了几分敬意,王思宇见状微笑着摇摇头,眼角的余光不争气地在她高耸的胸脯上扫来扫去。   “老田啊,咱们来谈点正事吧。”王思宇咽了一口唾沫,语音含糊地嘟囔道。 第068章 点头或摇头   周三上午,青羊县工业局的几位领导坐在一起开了紧急碰头会,田忠实的眼圈黑黑的,眼睛里面布满了血丝,显然昨晚的睡眠不太好,他坐在转椅上,手里摆弄着茶杯,盯着桌面上的材料,一字一句地在传达着王思宇副县长做出的重要指示,几位副局长都皱着眉头翻动着手中的材料,不时拿笔在材料上划着重点,在田忠实近乎声嘶力竭的慷慨陈词中,知道工业局将面临着一场前所未有的变革,看来这次上面是开始动真格的了。   在将材料学习完毕后,田忠实又拿出几分信访办转过来的材料,给在座的各位副手传阅,看着材料上面王思宇的批示,几个人都觉得后背一阵阵地发凉,额头上直冒冷汗,先不提内容,单看那字体就如同银钩铁划,充满杀气腾腾的意味。   田忠实离开座位,站在窗前,点着一根烟抽了半天,才轻声道:“王县长的指示必须不折不扣地执行,对那几家特困企业,管理费全免,其余的工厂酌情缩减;全局上下要统一思想,除了那几个老胳膊老腿的留守单位集中办公外,剩下的全部下基层,领导干部要起带头作用,咱们几个全要下去,每周轮流回来一个值班;局里的小金库从即日起取消,里面的十三万元现金全部下账,可以先提出五万来作为福利发放下去;职工家属楼那边我的两栋房子全都退回来,优先解决特困职工和新婚夫妇住房难的问题……”   “我那栋也退出来。”一位副局长低声响应道。   “退吧,都退吧。”他旁边那位副局长脸上已经露出极痛苦的表情,就琢磨着晚上赶紧找搬家公司,把家具统统拉出来,王县长上面批示得很明白,“三日之内不退,原地免职,并且建议纪委进行深入调查,如发现其他问题,严惩不贷!”   办公室主任胡全有在参加完会议后,也是心情沉重地回到办公室,打开电脑,将《地狱3》的游戏目录从桌面上删除,他被分到纺织厂去帮扶,那里白天没有电脑,根本打不了游戏,晚上恐怕也得住那了,假如今年纺织厂的效益提不上去,他这个办公室主任也就算干到头了。   下午田忠实召开了全局大会,在会上将上午形成的决议一项项地公布出来,开始时掌声不断,但到后来听说要下基层,会议的气氛就冷了下来,但见几位局领导也全无例外,底下人也就不好再抱怨什么,田忠实足足讲了两个小时,随后吩咐全体动员,把大楼内的卫生做干净了,不能留任何死角,一定要做到窗明几净,一尘不染。明天分管工业的王副县长要过来做动员大会,所有人都要以积极饱满的精神状态来参加会议,不管王县长讲什么,都必须热烈鼓掌,哪个敢在会场捣乱,轻者扣除三个月工资,造成恶劣影响的,直接开除公职。   开完会后,这几十号人就都乱哄哄地走出会议室,端盆的端盆,拿扫帚的拿扫帚,一时间工业局的各个楼层里人声鼎沸,尘土飞扬,不时有一撮子垃圾从窗口丢下去,气得胡全有把脑袋探出窗外,扯着脖子喊:“都他娘的别偷懒,外面也要清理的呀!”正这时,只听‘哗啦’一声响,几百张麻将从局长办公室的窗子里丢了下去,吓得他顿时缩回脖子,不敢再说话。   ——————   第二天上午八点半,工业局六楼的会议室里,黑压压地坐了几十人,会议室前面由五个长条桌拼出一个主席台,上面铺着大红布,桌面上摆着七个麦克风,前面的墙上挂着大红标语:“欢迎王思宇县长来我局指导工作。”   几位副局长已经提前坐好,面带笑容地注视着门口,过了不到五分钟,在局长田忠实、办公室主任胡全有的陪同下,王思宇和李青梅缓缓地走进会议室,在几位副局长的带领下,全场人员起立鼓掌。   王思宇还是头一次享受这种待遇,心里已经爽翻了天,但还是微微皱起眉头,停下脚步,转身对田忠实低声呵斥道:“搞什么鬼,下次不准挂标语,不准强制鼓掌。”   田忠实赶忙连连点头,王思宇这才微笑着摆摆手,慢条斯理地走上主席台,坐在中间的位置,田忠实和李青梅一左一右,分别坐在他的两旁。   办公室主任胡全有首先作了简短的发言,代表全局向王县长表决心,一定在田局长的带领下,努力完成上级领导交代的任务,不畏苦,不怕难,群策群力,将青羊县的工业发展带上一个新的台阶。   接着是田忠实讲话,他几乎是照本宣科地将昨天会议上讲过的材料都复述了一遍,胡全有在田忠实讲完后,大声讲到:“下面,请王县长发言。”   随后他带头鼓掌,下面又是一阵热烈的掌声。   王思宇面带微笑,轻挥右手,下面的掌声缓缓停下,他伸手将麦克风向身前移动下,拿手指弹了两下,会议室里顿时传来‘砰砰’两声响动。   “大家都吃早餐了吗?”   底下众人一愣,接着就是一片热烈的掌声,田忠实脸色顿时变得极为难看,是他讲的,无论王县长讲什么都要鼓掌,可没想到王县长没有讲大家好或者同志们好,而是问大家吃了没有,他知道底下这些人不是傻子,而是故意起哄,所以脸色铁青,但无可奈何,皱着眉头往下看,目光扫到哪,哪的掌声就停下来。   王思宇笑呵呵地看了他一眼,接着说道:“我提个建议,下面不管我说什么,大家都不要鼓掌,鼓掌有时候是一个非常不好的习惯,为什么呢?因为很多时候都身不由己,鼓得言不由衷,从现在开始我发问,大家不需要说话,只需要点头或者摇头,你们看这样好不好?”   台下众人觉得有趣,就集体点头,田忠实也跟着连连点头。   王思宇接着道:“还是刚才那句话,大家吃早餐了没?”   底下大都点头,只有少数几人在摇头,王思宇接着又问道:“早餐喝牛奶了没有?”   这下底下大都摇头,只有少数几人点头,王思宇继续问道:“不爱喝?”   这次集体摇头。   “舍不得喝?”   这次都是集体点头。   “大家的工资都过一千了没有?”   集体摇头。   “想不想涨工资?”   众人顿时把头点得如同小鸡啄米一般。   王思宇目光温和地环视一圈,忽地大声说:“我想给大家涨工资!”   众人听后先是一怔,随后齐刷刷地站起来,一个劲地鼓掌,这掌声比刚才热烈了十倍不止,经久不息。   王思宇也跟着微笑着鼓掌,直到掌声都停下来,他才继续道:“可我说了不算。”   底下顿时传来一阵嘘声,接着是哄堂大笑,气氛在不知不觉中变得轻松下来。   王思宇满面笑容地接着道:“我说了不算,那谁说了算呢?青羊县的工业说了算,我在这里向大家保证,只要青羊的工业能够有所起色,只要大家能够完成我们今年布置的任务,我一定会向上级领导要求,给大家涨工资,要是兑现不了这个承诺,我就摘了头上这顶乌纱帽!”   这时台下众人的情绪已经完全被他的讲话调动起来,都扬着脖子仔细倾听,就听着这位年轻的副县长接着讲道:“有人说,青羊县的工业发展不起来,资源匮乏,资金不足,人才不足,技术不足,说得好像我们青羊人就应该受穷,青羊的工业好像再也没救了,这些言论都是消极的,不负责任的,我王思宇偏偏不信这个邪!”   说完他‘啪’地一声重重拍了下桌子,站起来,端着麦克风继续挥手道:“同样资源匮乏的地区,工业发展得很好的例子比比皆是,大家都知道温州的皮鞋做的好,全国的皮鞋几乎有一小半是温州出产的,难道温州的土地能长出皮鞋吗?”   这时底下又是一阵哄笑,王思宇也跟着笑了笑,继续鼓动道:“说到资金不足,古往今来,白手起家的例子还少吗?人家身无分文都能创下亿万家财,我们青羊的工业虽然不景气,但总比那些人起点要高吧?大家说是不是?”   底下众人齐声说:“是!”   “那好,那就是没有人才了?我看不是,虽然我不认为在座的都是人才,但也绝不认为大家是庸才,这世界上真正的庸才很少,大部分的庸才是什么样子呢?英雄无用武之地,他就是庸才,你就是有天大的能耐,每天只坐在办公室里看报纸喝茶水,那你就是庸才,所以,我才会把大家解放出来,走出去,走到企业中去,去帮助那些处在困境中企业,去帮他们走出困境,去把青羊县的工业给我用肩膀扛起来!依我看,我们什么都不缺,缺的是一种态度,一种习惯,一种一往无前的决心,只要有了这种决心,青羊县的工业一定会好起来,青羊县的经济一定会好起来,大家的钱包也一定会鼓起来!”   他的话音刚落,底下众人再次起立,人群中爆发出一阵热烈的掌声,王思宇和李青梅就在掌声中站起,缓缓地走下主席台,向门口走去,背后传来胡全有高亢的喊声:“现在,开始签署帮扶贫困企业的责任书……” 第069章 it is show time   李青梅坐在驾驶室里,没有急着打火,而是略带歉意地向坐在旁边的王思宇轻声道:“对不起,王县长,给您添麻烦了。”   王思宇微笑着摇摇头,轻声道:“没事。”   其实王思宇并没有准备今天的讲话稿,而是交给李青梅去做,可没想到李青梅早晨急着送洋洋去学校,就把晚上辛辛苦苦准备好的稿子忘在书房了,两人坐车赶到工业局门口的时候,李青梅才忽地想起来,这时田大膀子已经笑吟吟地迎上来了……   “您讲的可真好。”李青梅微微一笑,理了理额前长发,打着火,车子缓缓地驶出工业局大门口,向县政府方向开去。   “真的好吗?”王思宇在心里叹了口气,把目光投向窗外,破败的街景映入眼帘,车子在路上不时颠簸着,王思宇摇了摇头,打开车窗,燃上一根烟,在火光明灭中陷入沉思。   再激情的演说,在残酷的现实面前,也是苍白无力的,要想真正扛起青羊县的工业,仅仅依靠企业自身,再加上工业局的人,或者最后加上王思宇自己,这些都是远远不够的啊……   小车刚刚开到县政府前二十几米远处,李青梅就踩了脚刹车,王思宇身子一晃,从沉思中猛然惊醒,诧异地望向李青梅,却见她向前努努嘴,王思宇抬头望去,这才发现,政府大院门口黑压压地聚集了几十号人,那些人正情绪激动地在那大声地喊着口号:“青羊乳品厂不能倒闭!”“谁让乳品厂倒闭谁就滚蛋!”   王思宇刮着鼻梁笑了笑,知道这是那几个家伙已经得到风声了,也可能是魏明理故意在给自己制造障碍,如果此事闹大,他就会给自己扣上一顶工作作风野蛮粗暴,引发群众不满,破坏安定团结的大帽子,让自己陷入被动。   “要不……从后门进去?”李青梅迟疑了下,扭过头来,轻声问道。   “就从正门走。”王思宇神情自若地向前一指,接着跷起二郎腿,做出一副闭目养神的模样。   李青梅见状心里不禁暗暗佩服,这位年轻的副县长还真有一种临危不乱的大将风度,她哪里知道,王思宇和这些闹事的家伙混得有多熟……   在按了六七声喇叭后,人群总算不情不愿地让开一条路,王思宇把头压得很低,没有让外面的人认出他来,车开进大院后,王思宇才发现,左右两栋办公大楼的窗子几乎都是打开的,每扇窗子背后都探出几个脑壳,都在向外观望,恐怕这件事情已经惊动了县委书记粟远山了。   深吸一口气,王思宇打开车门,走下车来,心里默念了一句:“it is show time”,随即在李青梅的陪同下,转身向门口走去。   在人群的几米外,叶华生正带着几个政府办的工作人员,在不停地向人群做着劝阻工作,可无论他说什么,这些人就是不相信,非要让县委书记出来说话,必须当众承诺,不让青羊乳品厂倒闭。   叶华生正无可奈何间,面前的人群突然间变得安静了下来,这些刚才还张着嘴巴大喊大叫的家伙,此时却都满脸惊疑不定地向他背后望去,叶华生赶忙回头,却发现王思宇正微笑着走到他身边,他赶忙擦了把额头上细密的汗珠,冲王思宇微微点头,随即转身对人群喊道:“这位是负责工业的王县长,大家有什么问题可以直接向他提问,相信王县长一定会给大家一个满意的交代。”   他的话音刚落,人群里就爆发出两种截然不同的声音,男人们集体喊了句:“我草!”女工们则齐声惊呼道:“诶呀妈呀!”   王思宇听后不禁哈哈大笑起来,捂着肚子蹲在地上笑了好半天,才涨红了脸站起来,咳嗽两声,又向前迈了两步,高声道:“咋了,这才分开几天啊,就不认识我啦?”   众人还没有从惊愕中醒来,都面面相觑,只有那个做卫生的哑巴女工拼命挤出来,对着王思宇大声喊道:“阿巴……阿巴……阿巴……”   这时奶粉车间的一个矮个子工人抓着头发道:“咋不认识呢,我说你咋不干了呢,原来是跑这来当副县长来啦!”   他话音刚落,就被站在他身后的李大能耐一脚蹬在屁股上,‘扑通’一声摔了个腚顿,屁股险些摔成两半,李大能耐低声骂了一句:“马勒戈壁的,人家那叫微服私访,不懂别乱吵吵。”   王思宇瞅着李大能耐嘿嘿直乐,摸着下巴道:“整出这么大动静,是你张罗的吧?”   李大能耐抓抓脑门,也跟着嘿嘿干笑了两声,不好意思地道:“刘秘书说了,上面要让乳品厂倒闭,告诉我们得整点动静出来,不然这厂子就完了,我们一合计,就过来抗议一下,没想到你在这,小王……王……大县长,到底是咋回事啊?”   “他在造谣!”王思宇用力地挥动一下手臂,大声问道:“大伙是信他的,还是信我的?”   “我是信你的了!”李大能耐笑着回道。   “我们相信你!”前处理工段那几个哥们也跟着嚷嚷道。   “我们老哥俩也信你的!”锅炉房的老李头和制冷间的老张头对视一眼,大声道。   “小王,就算他们都不信你,我都信你!”化验室的小胖姑娘在人群里挤不出来,只好拼命地扯着嗓子喊道,其他人也跟着连声附和。   “那好,既然你们相信我,那我就跟大伙承诺,只要有我王思宇在这青羊县一天,青羊乳品厂就绝对不会倒闭,而且,还会变得越来越好!”王思宇的声音变得高亢起来。   人群变得异常安静,但每个人眼中都闪烁着异样的光芒,王思宇的形象在他们眼中变得异常高大起来,老李头眯着眼睛仔细望去,似乎能从王思宇的身上看出一道光环,锃亮锃亮的,他使劲地揉揉眼睛,才发现光环不见了,却见王思宇挥动着右臂大声吼道。   “现在我宣布,免去原青羊县乳品厂厂长夏钟声的职务,从即日起交接工作,限期离厂。”   “免去原青羊县乳品厂副厂长李成德的职务,从即日起交接工作,限期离厂。”   “免去化验室主任林希敏的职务,从即日起交接工作,限期离厂。”   “免去厂长秘书刘成的职务,从即日起交接工作,限期离厂。”   “免去……”   随着王思宇的每一句‘免去’,人群中都会爆发出一阵热烈的掌声,毕竟这些人中饱私囊,平时仗势欺人,作威作福,早已被众人所痛恨,现在看到王思宇将他们一一免职,心中痛快到了极点,不知是谁最先鼓动,众人发一声大喊,猛地冲了过来,将王思宇抬起,高高地抛在空中,接住之后又再次抛起……   “草!草!等会,马勒戈壁的,还没说完呢!”王思宇被这些家伙搞得头晕目眩,一时间竟然口不择言,把脏话骂了出来,站在旁边的李青梅本来已经被这场面感动得一塌糊涂,此时听到王思宇满嘴脏话,忍不住羞红了俏脸,转过头去,‘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叶华生揪着小胡子在那怔怔地发呆,随着王思宇在半空中一上一下地,不住地抬头低头,心里暗自赞叹道:“这次终于是跟对人了,得民心者得天下,看来这青羊县的将来,必定要寄托在这位小王县长的身上,自己以后一定要专心辅佐他……”   大家闹了足足五分钟,才把王思宇重新放到地下,王思宇双脚落了地,这悬着的心总算沉了下来,赶紧在众人的哄笑声中,手忙脚乱地把腰带重新扎上,这时叶华生忙从旁边递过刚才脱落的一只皮鞋,王思宇见那鞋已经被踩得变了形,就心疼得不得了,赶忙凑合着蹬上,转身后退了三大步,才站稳身子,他是被众人的热情给吓坏了,就做出一副随时准备仓皇逃窜的姿势,对着人群接着喊道:“李大能耐!”   “到!”李大能耐大吼一声,向前迈出一大步,双腿并拢,打了个立正。   “我任命你为青羊县乳品厂生产厂长,负责管理奶粉和液态奶车间的全部生产事宜,从即日起上任。”王思宇大声吼道。   “是!”李大能耐乐得嘴都合不拢了,心想这小王县长够意思,我当初没把他提成副班长,人家这次把我提成生产厂长了。   “王春香!”   “到!”   “我任命你为青羊县乳品厂化验室主任,负责化验室的成品、半成品的检验工作,尤其是原料奶的验收,哪个敢再内外勾结,你就给我开除她!”王思宇继续吼道。   “是!”小胖姑娘涨红了脸,握着小拳头退回人群中。   “李严!”   “到!”   “我任命你为……”   ……   当几项任命都已落实后,王思宇终于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珠,拿眼睛在人群里找来找去,大声问道:“二傻子来了没有?”   “到!”二傻子满脸通红地大喊一声,迈着坚定有力的步伐,‘咔’地在原地打了个立正,心说小王真够意思,没想到我也能当官,众人也是面面相觑,心想这二傻子咋也能当官呢?   “马勒戈壁的,你欠我的三十块钱不用还了!”王思宇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吐了口唾沫道。   二傻子那颗驿动的心在瞬间平静下来,耷拉着脑袋‘哦’了一声,在众人的哄笑中退了回去。   “都给我回去干活去,哪个也不许偷懒!”王思宇最后吼了一声,从地上摸起一块砖头,这一大群人就轰的一声散掉了,转瞬间就跑出老远,只有李大能耐在十几米外回过头来大声喊:“小王,改天我请你喝酒!”   王思宇把砖头扔在一边,拍拍手,望着身边目瞪口呆的一众工作人员,皱眉道:“怎么了?”   众人集体摇头,齐声道:“没怎么!”   王思宇就跟着李青梅往大院里面走,刚刚走了几步,却见楼上的窗口处传来稀稀落落的巴掌声,这掌声似乎能够传染,不大一会,几乎所有的窗口都有人在热烈鼓掌,王思宇没有陶醉在这片掌声里,始终保持着清醒的头脑,眼神直勾勾地盯在李青梅那摇曳生姿的柔美身段上,不停地吞咽着口水…… 第070章 X+Y=V   “啪!啪!啪……”魏明理面色阴沉地鼓着掌,转身坐回办公桌后面的转椅上,其他几人也都从窗口退回去,神情沮丧地坐回沙发。   “马勒戈壁的,早知道听军师的好了,就你们两个给出的馊主意,这可倒好,没上着眼药,反倒给人家长脸了。”   魏明理从桌上拿起崭新的水晶茶杯,从茶壶里捏些花茶扔进去,又拉开抽屉,从里面一个塑料袋里摸了一小撮五味子,丢了进去,慢吞吞地走到饮水机旁添了热水,就坐回座位上,盯着坐在沙发上耷拉着脑袋的两位副县长运气,那两人中以赵国庆最为沮丧,他也从亲戚那得了不少的好处,这次恐怕是要吐出来了。   张振武叹了口气,摇头道:“人家既然能用那种口气说话,就说明乳品厂那边已经尽在掌控了,瞧瞧今天这场面,那肯定是下了大功夫的,老魏啊,别再去惹他了,小不忍则乱大谋,那小子是赤脚的不怕穿鞋的,你把他惹急了,对咱们没啥好处。”   分管农业的高春发也在旁边跟着附和道:“还是军师说得对,我们都听军师的就好了。”   他前一段带着几个乡长到外地考察,今天上午才回来,对这里边的事情还不太清楚,不过他总认为按照惯例,只要听张振武的,准没错。   魏明理喝了口茶,摇头道:“这小子要不是老周的人就好了,其实有时候我挺喜欢他那驴劲的,这小子不孬,应该能干事,可惜啊,越是这样就越得挤走他,不然那就是养……那个……养虎为患!”   屋子里的人一听魏老二居然说了句成语,不由得哄堂大笑起来,都说魏县长进步很快,都会甩词了。   魏明理不好意思地挠挠脑袋,嘿嘿地干笑了两声,挥手道:“就听军师的,你们两个告诉他们几个,多吐点,先别把事情搞大,这时候别去惹他。”   赵国庆和旁边那位副县长听了连连点头,自觉没有面子,就赶忙找了借口,回到各自的办公室里拨拉电话。   听见那两人的脚步声走远,张振武扭头冲着门口低声骂了句:“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魏明理听了这话脸上就有点发烧,其实这事还真不怪那两位,是他打算给王思宇点颜色看看,不过害怕被张振武知道后没完没了地磨叽,这才把责任一股脑地都推给赵国庆他们两个。   张振武瞧着他的神色就猜了个八九不离十,就赶紧继续敲打道:“老魏啊,你能不能成功上位,这里面有两个未知因素,那小子就是X,粟书记就是Y,你最好听我的,别去碰X,抓紧搞定Y。”   魏明理听后点点头,又摇摇头,叹了口气道:“我昨天去探过Y的口风,老家伙还是不肯表态,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给老大打电话,他说这事他不能参与,不然被一号老板知道了,反而会坏事。”   张振武听完理了理头发,抱着膀子往后一倒,点头道:“不能拱得太急,否则粟书记可能会出手弹压,看来还是以我这边为主吧,耿彪快咬钩了。”   魏明理听了嘿嘿一笑,转动着手中的杯子,嘿嘿地笑道:“振武,就辛苦你了,晚上带上老高,咱们三好好喝上一顿,今天晚上就别回家了,马天乐又从外面弄来几个水灵妹子……”   他刚说完这话,三人就不约而同地嘿嘿笑了起来。   ——————   王思宇没有想到张振武会把自己比喻成X,粟远山也没有想到张振武会把自己比喻成Y,张振武更加没有想到,他口中的X现在正坐在Y的办公室里。   “喝茶!”粟远山的声音放得很轻,但依然是一副发号施令的语气,听了让人感觉很不舒服,王思宇笑了笑,伸手拿起桌面上的茶杯,端起来浅浅地品上一口,就握在手中,轻轻地转动着,仿佛那样能让自己感到一丝暖意。   县委书记粟远山的办公室很大,但光线很暗,宽大的窗子挂上了两层厚厚的窗帘,把外面的阳光全都遮挡住,粟远山就坐在暗影里,面前的办公桌上摆着一盏台灯,台灯的光线被调得很暗,只能照到桌面上巴掌大的一块地方,那里放着一包烟,一盒火柴,外加一管签字笔,王思宇已经很努力了,还是看不清他的样子,只是凭借直觉感受到,粟远山一直在暗中观察他,那目光阴测测的,让人感觉到有些不寒而栗。   两只皱巴巴的手从暗影里伸出,慢吞吞地从烟盒里抽出一根烟,又摸起火柴盒。   “嚓!”火柴擦动的声音。   粟远山点上一根烟,他左手夹着香烟,右手把火柴摇灭,丢到烟灰缸里,手里握着火柴盒‘哗哗’地晃动着,沉默了好一会,才轻声道:“我长得太难看,脸上都是红斑,对阳光过敏,所以除非特别必要,白天很少见人,你来青羊快一个月了吧?”   “二十四天。”王思宇的话语也放得很轻,但很清晰,声音里没有任何感情色彩,对这位坐在暗影里的老人,王思宇本能地保持着一丝警觉,这人据说在当县委副书记的时候,就把持了常委会,那种事情发生在现在这个年代,绝对是一件不可思议的事情。   “不错!”粟远山似乎是很满意,声音中带着一丝欣赏的意味,他慢吞吞地抽了几口烟,就轻声道:“我不喜欢粗枝大叶的人,那样的人干不好工作,记忆力不好的人通常都有懒惰的毛病。”   说完停顿了下,似乎是在补充自己刚才所讲的话,他拿手指轻轻指了指脑壳,“是这里懒惰,不爱动脑筋!”   王思宇笑了笑,摇头道:“我其实是个粗心大意的人,经常忘记很多事情。”   “哦?”粟远山的声音里并没有半点疑惑的意味,嗓子里之所以会发出那种音调,似乎只是为了接管话语权而进行的过渡,他又轻轻摇了摇手中的火柴盒,沉声道:“那可是个不太好的习惯,我这个火柴盒用了三天,里面应该还剩二十七根。”   说完他竟然把火柴盒丢了过来,王思宇只好伸手接住,好奇心作祟下,他忍不住把火柴拿出来数了起来,接连数了两遍,都是二十四根。   ……   “怎么样?”粟远山深深地吸上一口,吐出一口浓烟,饶有兴趣地望着坐在茶几后面那个年轻人,似乎是觉得不过瘾,应该再加点料,他忍不住加重了声音道:“我还没老糊涂吧?”   “@#%#¥%#¥%……”王思宇突然有种海扁这老家伙一顿的冲动,当然,他就算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做出这种大逆不道的事情,于是只好苦着脸摇头道:“粟书记,您今天的烟抽得有点多,要多注意保重身体,那个……吸烟有害健康。”   粟远山听了‘嗨嗨嗨’地笑了起来,笑得王思宇头皮发麻,脊背上直冒凉风,心想大概传说中夜枭的笑声就是这动静。   笑了半晌,粟远山又咳嗽了几声,把指间的半截烟掐灭,心情似乎极好,点头道:“好,那就听我们小王县长的建议,我今天就不抽了。”   王思宇没有接话,只是很安静地摆弄着手中的杯子,姿态从容淡定,不卑不亢。   “你也抽根吧,没事,在这不用拘束。”粟远山的声音在瞬间似乎又恢复了冷淡,但语气却加重了些。   王思宇微笑着掏出烟,拿打火机点上,抽上一口后,把打火机轻轻放在茶几上,端起茶杯,吞进去两大口,终于缓解了一丝莫名的紧张情绪。   “我这个老头有点守旧,跟打火机相比,我更喜欢用火柴。”粟远山像是在对王思宇说话,又像是自言自语。   “用打火机更方便。”王思宇的声音似乎是在解释,也像是在争辩。   “先不提这个了。”粟远山摆摆手,摸起桌子上的茶杯,‘提溜提溜’地喝上好一会儿,才放下杯子,似是漫不经心地道:“你很好,没给周副书记丢脸。”   王思宇知道他指的是处理乳品厂工人闹事这件事,就刮着鼻梁笑了笑,没吭声,在这种老狐狸面前,不能说太多的话,多说多错。   粟远山把身子向后仰了仰,闭上双眼,架起二郎腿,身子在转椅上颤巍巍地摇动着,半晌,才又轻声问道:“有几成把握?”   王思宇摆弄着手中的茶杯,低头想了想,觉得还是应该保守些,就轻声回答道:“八成!”   “八成?”粟远山皱皱眉头,摇头道:“就靠那五百万?我看连三成都不到!”   他的声音里充满了不屑,王思宇笑了笑,稍稍提高了些声音,一字一句地道:“如果一切顺利的话,前期应该能到位一个亿,如果有必要的话,后期可以继续注资四个亿!”   粟远山听后身子忽地一僵,顿时愣住了,过了好一会儿,终于把身子坐正,伸手刚想去摸桌上的烟,却突然记起之前说过的话,那只手就在中途改变了方向,从笔架上抽出一管狼毫笔,拿在手中摆弄了半天,才轻声道:“这么大的手笔,周副书记好大的魄力啊!”   王思宇不想去做过多的解释,有些事情,越解释越麻烦。   “嗯,好好干吧,需要我为你做些什么?”粟远山沉吟半晌,终于下定决心,笑吟吟地抬头道。   “右边那栋楼里太吵了,我希望能安静半年。”王思宇摸着下巴道。   “嗨嗨嗨……”粟远山再次笑了起来,王思宇的后背又开始一阵阵地冒起凉风来。   “好说,你抓紧去办吧,好好干,其他的事情我来安排,叫沈飞进来。”粟远山说完把狼毫笔插回笔架上,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摆了摆右手。   王思宇如遭大赦,赶忙微笑着点点头,转身推门走了出去,来到外间,冲沈飞点点头,轻声道:“沈秘书,粟书记叫你进去。”   沈飞忙笑着站起来,跟王思宇握了下手,就拿着纸笔走了进去,粟远山见他走了进来,就慢悠悠地道:“三件事,第一、去告诉邱义,让他安排一下,把张振武给我送到省党校学习半年;第二、让罗旺财派人把那个叫‘在水一方’的洗浴中心给我封了,别抓人,就封六天;第三、这个周末常委们一起搞个活动,就出去钓鱼吧,请邹县长安排,最好是夜钓,咳咳……”   ——————   李青梅坐立不安地在办公室里踱着步子,秀眉紧锁,半个小时前,沈秘书扳着面孔将王思宇叫走后,她就有些焦虑,毕竟,在这个县城里,没有人不畏惧那个深入简出的一把手,包括他的丈夫张振武,不知道这位年轻的副县长能不能过得了这一关。   正摸着下颌思虑间,只见房门被轻轻推开,王思宇面无表情地从外面走进来,李青梅的心里就是一沉,关切地问道:“怎么样?”   王思宇叹了一口气,苦笑着摇摇头,坐回座位后喝了一口茶,随后对着神情紧张的李青梅笑了笑,伸出食指和中指,做出了一个代表胜利的‘V’字型。   李青梅会错了意,站在原地愣了一下,俏脸上阴晴不定,似乎是在进行着一场激烈的思想斗争,迟疑半晌后,终于咬着嘴唇走过来,从兜里摸出一根烟,轻轻地夹在那两根手指中间,接着掏出打火机,‘啪’的一声点上火,之后低着头回到座位上,拿着笔在纸上写起材料来。   王思宇愣了半天才回过神来,心里已经爽到了极点,忍不住嘿嘿地笑了起来…… 第071章 谁能搞定谁?   下班后,李青梅开着桑塔纳急匆匆地往青羊县实验小学的方向赶去,都已经快到地方了,才忽地记起,早在前天洋洋的奶奶就曾打过电话,说这两天接孙子到那边去,洋洋的爷爷成天唠叨着想洋洋了,想洋洋了。   其实李青梅是不主张孩子在爷爷奶奶家呆太久的,毕竟隔代人隔代亲,时间久了难免会把孩子宠坏,养成很多不好的习惯,比如这些日子洋洋就已经学会了用不吃饭来要挟她买喜欢的玩具,这就是一个很不好的苗头,但没有办法,毕竟老人上了岁数,难免会生出孤独之感,如果有小孩子在身边活蹦乱跳的,心情也会开朗许多,有益健康,所以思前想后,李青梅还是不忍心拒绝,只好应承下来。   虽然已经记起来了,可李青梅还是有些不放心,怕老太太岁数大了,一时记错了日子,就依然开车来到学校门口,这时学校门口已经聚集了不少家长,没过几分钟,一年级的孩子们就在班主任的带领下排队走了出来,家长们顿时让开一条通道,不时有人从队伍里领走学生。   李青梅终于从人群中发现了洋洋的奶奶,老太太今天穿着一件花格子衬衣,显得格外喜庆,她踮着脚向队伍里喊了一嗓子,洋洋就大声地喊着‘奶奶、奶奶’飞奔过去,李青梅赶忙低下头藏好,怕被洋洋发现,到时候少不了一顿哭闹。   再次抬起头时,发现老太太正牵着洋洋的小手站在道边,看来这次老太太是有了经验,也下足了本钱,买了一大堆好吃的零食,洋洋一副兴高采烈的样子,没有丝毫的不快,小孩子就是这个样子,见了好吃的好玩的,就把爹妈都丢到脑后了。   直到看着祖孙两人上了车,李青梅才幽幽地叹了口气,重新发动车子,小心地掉转车头,沿着主街不紧不慢地往家赶。   张振武下午的时候就已经告诉她,今晚还得去魏明理那边应酬,肯定不能回家住了,洋洋也不回家,她就不想自己一个人呆在空荡荡的房间里,那种滋味实在是不太好受,于是一边开车,一边掏出手机,想叫青璇来家里做伴,可李青璇却在电话那头嚷嚷着快忙死了,晚上还要加班,李青梅这才神情沮丧地撂下手机,左手握着方向盘,右手抵着下颌,慢吞吞地开着车子,目光在车窗外漫无目的地掠过。   外面的天气阴沉沉的,风渐渐大起来,天气预报说今天夜间有雷阵雨,李青梅见天边已经出现了几朵乌云,正在缓慢地向这边移动,或许用不了多久,就会覆盖住整个青羊的天空,街边的许多小店都已提前关了门,路上的行人也都急匆匆地往家赶,似乎只有她自己没有急着回家的念头。   拐过一个马路弯,李青梅突然发现前面不远的修鞋摊上,停着一辆破旧的永久牌自行车,而王思宇正坐在一个小板凳上,一只脚穿着皮鞋,另一只脚踩在拖鞋上,手里捧着一本杂志信手翻动着,街市上吹过的风不时地把书页哗啦啦地吹起,他却似毫不在意,似乎兴致很高,大声地对着旁边的修鞋匠朗诵着杂志里的内容,而那位修鞋匠肯定不知道他身边坐着的这位小青年是位副县长,架子竟然比王思宇还要大,王思宇读了半天,那修鞋匠才抬头对他笑笑。   李青梅悄悄地把车子停下来,没有打开车门,而是坐在座位上笑吟吟地看着那里,她现在对这位年轻的副县长充满了好奇,想起这些天发生的事情,李青梅是从内心深处钦佩这个比自己小上几岁的年轻人,他不但朝气蓬勃,身上更有一种很多人都无法与之相比的魄力,如果把青羊县比作是一座丛林的话,这个人就是丛林里的幼狮,虽然还没有开始崭露头角,但偶尔狰狞,就已经露出王者风范。   她现在已经完全相信了张振武的判断,这个年轻人竟有着与年龄不符的成熟,不但头脑灵活,骨子里更是充满了干劲,而且身上有一种独特的气质,能够很轻易地感染身边的人,让他们相信他,并且愿意追随他,工业局和乳品厂的那些人,就是明证,也许用不了几年,这个年轻人就会如同老公描述的那样,成为青州市令人瞩目的风云人物。   想到这里,李青梅不禁握紧了方向盘,暗下决心,一定要早点搞定这位小王县长,为老公的将来留条后路,也许早点认识这位小王县长,青璇就不必做出那么大的牺牲了……   ——————   鞋子很快就修完了,王思宇把杂志丢到旁边,接过皮鞋,拿到手里掂了掂,仔细看了鞋帮上细密的针脚,就冲着修鞋匠伸出大拇指,嘴里啧啧地赞叹了几声,随后将鞋蹬在脚上,站起来试着走了两步,感觉舒服多了,他赶忙从裤子兜里摸出一块钱硬币递过去,老人接到手里瞄了一眼,就揣进衣兜里,笑呵呵地冲王思宇摆摆手,大声提醒道:“要下雨了,小伙子,早点回家吧。”   王思宇点点头,蹭蹭地向前跑上几步,飞身一跃,就已骑上自行车,抓住车把,拿后脚跟轻轻一弹,就把脚架踢开,瞅瞅天边渐渐飘近的乌云,赶忙蹬着自行车下了道,急匆匆地往招待所的方向赶去。   刚刚骑出十几米远,就听到身后传来‘嘀嘀’的轿车喇叭声,转身看去,却见李青梅正开着桑塔纳从后面超了过来,王思宇赶忙皮鞋点地,刹住车子,李青梅将车子开到近前停下,摇开车窗,探出头来,笑吟吟地道:“王县长,还是我送您回去吧,外面就要下雨了,小心淋湿了身子,会感冒的。”   王思宇见她车里空无一人,心里就有些躁动起来,假意抬头望望天,踌躇了下,就点头微笑道:“那好吧,李主任,你先在这等我一会儿。”   说完他慢悠悠地骑着自行车拐进旁边的巷子里,把自行车停到巷尾,这才转身返回来,李青梅忙打开车门,王思宇抬腿上了车,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上,把安全带系好,随手将车门关上,微笑着冲李青梅点点头,刮着鼻梁问道:“李主任,今天不用去接孩子吗?”   李青梅笑着摇摇头,道:“洋洋去他爷爷家了,今晚上不回家住,王县长,咱们直接去招待所吗?”   王思宇赶忙摇头道:“天天在招待所吃饭,实在是没有胃口了,找一家饭店吧,我今天特别想吃糖醋鲤鱼。”   他在下班前,就无意中听到李青梅和张振武在楼道里的对话,知道张振武今晚不回家,这时听说小孩也不在家,脑子里就有点乱,各种各样的念头就全涌上来了,他对李青梅的旖念也并非是一天两天了,只是苦于没有机会,这次倒是碰到了,就下定决心,好好把握。   似乎是由于下了班的关系,王思宇觉得自己的身份从走出政府大院那一刻起就发生了转换,由一位负责工业的副县长,变成了刚才坐在道旁的社会小青年,而上了李青梅的车后,就变成了一个跃跃欲试的猎手,正准备精心设计一个陷阱,捕获这头漂亮的梅花鹿。   李青梅哪里晓得王思宇竟然存了这样的念头,她伸出白皙细腻的手指,信手拨弄下额前被风吹散的秀发,蹙着眉头想了想,就柔声道:“我知道有家鲁菜馆,那里的糖醋鲤鱼还是很正宗的,只是有点远,在河西。”   王思宇笑了笑,点头道:“那就麻烦李主任了,今天我请客,正好还有些工作上的事情要谈。”   这话正中李青梅的下怀,她现在也是一门心思的想搞定王思宇,只是苦于没有机会,在办公室的接触那是工作关系,假如能够建立良好的私人交往,那才能真正搞定这位小王县长,想到这,李青梅不禁有些感激地望了望远处的乌云,嘴角勾起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轻轻摇头道:“王县长不必客气,还是我请客好了。”   说罢打着火,小车缓缓地向青羊桥方向开去,王思宇眼角的余光瞥去,就觉得身着浅绿色丝质吊带裙的李青梅今天显得格外性感,妩媚中透着成熟,虽然未着粉黛,但眼角眉梢总能在不经意间流露出迷人的韵味,实在是难得的清丽佳人。   目光从莹白挺直的颈项下移,吊带旁是光洁无瑕的香肩,再往下看,如薄纱般细腻光滑的丝质面料轻柔地贴在曼妙柔软的娇躯上,王思宇就不禁又吞了口水,身边这位妙龄少妇整个人就如同熟透的蜜桃,虽未入口,只需拿眼望去,就已经能够生津止渴了。   李青梅在专心开车,她当然不会知道身边这位小王县长此时正在偷偷窥视着她想入非非,大流口水,而王思宇也没有想到,身边这头漂亮的梅花鹿,竟然也存了搞定猎人的心思。   其实这都要怪张振武,他虽然看人奇准,但毕竟不是国家二级卜卦师,没有看到王思宇文静的面孔下,隐藏着一颗YD的心,所以才会干出这种送羊入虎口的蠢事。   车子在过了青羊桥后,李青梅见车窗外的天空中大片的乌云已经挤压过来,天空很快地昏暗起来,外面不但行人稀少,就连出租车都已经看不到一辆,她这时就有些担心,怕到时候雨太大看不清路,回来的时候不方便。   正想着要改变主意,却见刚才还活蹦乱跳的小王县长,此时却眯着眼睛靠在沙发座上,好像正在打瞌睡,她就又觉得机会难得,既然已经答应下来了,再改口就不太好了,想到这,她非但没把车子提速,反而将车速降下来,努力把小车开得更平稳些。   王思宇此时虽然眯着眼睛,目光却从双眼间的缝隙里溢出,一直盯在李青梅隆起的胸前,他此时心里也是忐忑不安,暗想今晚该不该出手,假如不能成功的话,很容易就会打草惊蛇,恐怕以后再难有机会靠近。   毕竟对方不是轻浮女子,相处的时间也太短了,自己又不是赵帆那情圣,勾搭女人上床如同探囊取物般轻松,不过越是觉得难以得手,就越是感觉格外的刺激,大胆冒进和水到渠成那是两种感觉,相对而言,王思宇更喜欢前者,他甚至现在就有种冲动,思量着,假如把手向左移动三公分,李青梅会有什么反应?   不过他并没有冒险,而是心中暗下决心,让老天来裁决,假如今晚可以下手,就在车子赶到饭店前下雨,让雨滴阴湿路面,否则的话,就继续耐心等待更好的机会。   沿着主街开了约莫十几分钟,李青梅皱着眉头踩了脚刹车,前方的路面被挖了深沟,似乎是在更换地下管道,车子没有办法再往前走,只能停靠在这里。   “王县长,这就到了。”李青梅轻声召唤了一声,王思宇不好再装睡,只能从沙发上坐好,抬头望望老天,失望地摇摇头,暗自骂道:“这满天的乌云就是不下雨,真是天意啊。”   两人下了车,李青梅将车锁好,拿手向前方一指,轻声道:“过了这条街就到了,那里有家叫全会楼的鲁菜馆,据说店主老家是济南人,手艺很正宗。”   王思宇无精打采地点点头,跟着她加快了脚步,刚刚走出十几米米远,就听头顶‘轰隆’一声巨响,一道闪电划破长空,刹那间,倾盆大雨从天而降,李青梅顿时发出一声尖叫,发足狂奔,王思宇却哈哈大笑起来…… 第072章 我不服   饭店里面就餐的人不多,王思宇在窗边捡了位置坐下,脱下湿漉漉的上衣,拿手拧出一摊水来,随后挂在旁边的椅子上,李青梅则站在靠墙边的一个风扇旁,打开风扇的暖风,用手摆弄着吊带裙,盼着早点将衣服吹干,她现在湿漉漉的样子,足以让任何生理正常的男人产生犯罪的欲望。   女服务员先走到王思宇这边倒了茶水,随后递过菜谱,王思宇把菜谱接过来,信手打开,翻弄了几页,就压低声音报了几样菜名,然后端起茶水,冲着李青梅那边努努嘴,女服务员会意,拿笔在菜单上记了挑了几个勾,就转身走到李青梅那边,李青梅没有伸手去接菜谱,只是微笑着点了两盘水晶饺子。   过了十几分钟,李青梅终于把上面吹干,就拎着裙摆走过来,王思宇忍住笑意,伸手从裤子兜里摸出烟来,点上后深吸一口,嘴里冒着青烟道:“我给你点了啤酒。”   李青梅忙摇头,悄声道:“王县长,我是喝不了酒的。”   “能喝多少喝多少,没关系的。”王思宇心里多少有些失望,酒能乱性,对男人如此,对女人也不例外,没那玩意鼎力相助,想搞定李青梅恐怕很难。   这时服务员拿了青州啤和一瓶半斤装的五十度伊力特曲来,摆在桌面上,李青梅见状只好点头道:“小王县长,那我只喝半瓶,毕竟还要开车。”   王思宇忙岔开话题,表情严肃地道:“李主任,我明天就要带上乳品厂的资产评估报告和其他材料去青州,可能要半个月左右才能回来,这边的事情,又要劳烦你了。”   李青梅点点头,又瞥了王思宇一眼,见他眉头皱紧,心里就有些发慌,唯恐错过大好机会,白白跑了这么远的路,想了想,就拨弄着手中的筷子,也转移话题道:“我结婚以前常来这里吃饭,那时候振武还是教育局的小职员,他喜欢打台球,所以我们周末经常到旁边那家台球厅玩上一整天。”   王思宇见她拿右手拨弄着筷子,左手的拇指却微微跷起,心中就是一动,忙顺着她的话题问道:“李主任喜欢打台球?”   李青梅不好意思地抬手理了理湿漉漉的秀发,点头道:“很小的时候家里摆过台球厅,七八岁的时候就摸过球杆,我和振武就是在台球厅里认识的,他说喜欢我打台球的样子。”   王思宇点头道:“女孩子打台球的样子肯定是很特别的。”   “很多年没打了啊,真怀念那个时候啊。”李青梅端起茶杯喝上一口,等了半天,也没见王思宇邀请,心里就急慌慌的,暗想:这位小王县长怎么还不上钩啊,这时候你应该说一会吃完饭去打两杆吧!说啊,快说啊……   王思宇手里摆弄着茶杯,眼角的余光却一直盯在她跷起的拇指上,那手指圆润白皙,玲珑可爱,一时间已经忘了神,根本没留意到李青梅刚才的讲话,直到李青梅轻轻地咳嗽一声,他才抬起头来,望着李青梅的背后微笑道:“菜来了。”   李青梅扭头望去,只见女服务员正端着几盘热腾腾的菜走来,心里就有些嗔怒,但脸上却笑吟吟地道:“还真有些饿了呢!”   王思宇没有想到,在他绞尽脑汁一心想搞定对面的妩媚少妇时,对方也已经挖好了坑,心急火燎地等着他往里跳,两个人各怀心思,都没把心思放在饭菜上,这饭吃得就有些沉闷,王思宇在喝了一杯白酒后,笑着往李青梅的碗里夹了几块肉段,轻声道:“这个好吃,多吃点。”   李青梅不知不觉也喝了两杯啤酒,就觉得脸上有些发热,就把杯子放在桌上,拿筷子夹了那枣红色的肉段放进嘴里,只觉得软烂滑腻,味道醇香,倒也可口,就忍不住自己又夹了几段。   王思宇嘴角勾出一抹坏笑,低声嘀咕道:“这红烧牛鞭做得真好,比糖醋鲤鱼都要正宗。”   李青梅顿时惊得花容失色,筷子上的一个水晶饺子啪地掉在桌子上,俏脸羞红,心里‘怦怦’直跳,慌忙道:“王县长,我吃饱了,你慢吃,我先去趟洗手间。”   王思宇也放下筷子,拿起餐巾纸擦擦油腻腻的嘴唇,望着李青梅的背影笑了笑,信号已经发过去了,下一步该怎么做,就看她回来时的表现了,假如若无其事,那就说明有戏;要是冷若寒霜,就说明事情办砸了,要么再等等,要么就干脆死了这份心。   过了足足有十分钟的时间,李青梅才忸怩着走过来,腮边红晕尚未褪尽,一副羞答答的模样,王思宇看着心中狂跳不已,就觉得有戏,有很大很大的戏……等李青梅坐好后,王思宇就忍不住抬起脚,悄悄探过去,轻轻踩住她的鞋尖。   李青梅没有料到王思宇竟然如此大胆,赶忙把脚抽出来,双腿哆哆嗦嗦地收回椅子底下,她本来想喝口茶水掩饰尴尬,心慌意乱之下,竟然打翻了茶杯,一时间手忙脚乱,狼狈不堪。   王思宇见状心里一凉,知道自己还是太冒失了,看来火候没到,今晚估计是没戏了,就忙做出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样,抬起手腕看看表,笑着道:“诶呀,时间有些晚了,咱们早点回去吧。”   李青梅听到这话后,心里就更加着急,知道要是不能赶快把对方搞定,以后注定要赔上身子,当即顾不上矜持,笑吟吟地摇头道:“王县长,时间还早,要不我们去打两杆吧。”   王思宇听后微微一愣,就觉察出有些不对,李青梅似乎很想和自己打台球,难道里面藏着什么猫腻?   不过心里虽是敲鼓,脸上却没有表现出来,只是有些难为情地摊开双手道:“李主任,我可从没摸过球杆啊。”   李青梅听后不禁更加喜上眉梢,嘴角勾起一抹会心的微笑。   “没事,其实很简单的,我可以教你。”李青梅生怕王思宇还不上钩,索性横下心来,丢了个媚眼过去,王思宇顿时一拍桌子,低吼一声道:“走,学打台球去!”   王思宇结账后出了门,只见外面依旧是电闪雷鸣,大雨瓢泼,就跟在李青梅的身后,沿着雨搭小心地走到旁边的楼道口,踩着木质楼梯上了三楼。   李青梅要了小包,服务生把灯光调好,就转身退了出去。   王思宇站在原地笑呵呵地盯着李青梅猛看,生怕错过下一个媚眼。   李青梅把一支笔直的球杆交到王思宇手里,轻声道:“王县长,你来开球吧!”   王思宇接过球杆,走到台前,盯着白色的母球运了半天的气,才把右手放在案上,左手拿着球杆瞄了半天,低吼一声,猛地抡起左臂,球杆打着滑戳了出去,直接把母球斜斜地撅到半空中,落下后撞到球台边,变向后翻滚着冲进底袋。   等他满脸尴尬地把母球掏出来的时候,发现李青梅已经笑得花枝乱颤,最后捂着肚子蹲到地上,气喘吁吁地道:“王县长,你还真没打过球啊?”   王思宇很诚恳地点点头,“我这人从不撒谎。”   过了好一会儿,李青梅才站起身子,柔声道:“不要紧,我来教你。”   随后她让王思宇再将手掌放在案子上,将他的右手拇指扳开,做好支撑,又帮他把球杆撑好,耐心地讲解着挥杆击打的技巧,王思宇看似听得很认真,眼睛却从没离开她的胸口。   两人这样练习着打了起来,李青梅的基本功还是很扎实的,很有准星,虽然没见她如何发力,但球总是能柔和地落入袋中,王思宇虽然把球撞得砰砰直响,却很少能打到袋子里,总是在案子上遛弯。   当然,他的心思完全没有放在打球上,只是望着李青梅那优雅的身姿大流口水,见她时而轻盈地将柔软的身子伏在球案上,时而持杆蹙眉,举手投足间别有一番风情,王思宇就觉得心里痒到了极点……   这样足足打了一个多小时,王思宇居然一盘没赢,被对方以柔克刚,吃得死死地,不过他并没有泄气,反而饶有兴趣地站到李青梅对面,目光从子球转移到母球上,再爬上球杆,最后钻进那道深深的乳沟当中,不能自拔。   李青梅把黑八打入袋中,站起身子,冲着伏在案上的王思宇笑了笑,轻声道:“练得差不多了吧,打场比赛怎么样?”   王思宇意犹未尽,站起身子摇晃着脑袋道:“比赛没意思,还是练习好。”   李青梅微笑着抱着球杆坐到长凳上,拨弄着头发,柔声道:“不想听听赌注吗?”   “赌什么?”王思宇笑眯眯地摸着手中的球杆,轻声问道。   “我和你!”李青梅顿了顿,又道:“我要是赢了,就多了一个当副县长的弟弟,你要是赢了……”   王思宇深吸了一口气,瞪圆了眼睛,追问道:“我要是赢了怎么样?”   李青梅信手将肩头的吊带提起,向旁边拨弄了一下,低头含混不清地道:“给你一次。”   王思宇抱着球杆就蹲了下去,半晌才站起来,摇头道:“我不赌,赌了也不会赢,吃亏的是我,做你的弟弟倒没什么,不过我不太喜欢那个野心勃勃的姐夫。”   李青梅摆弄着裙角,轻声道:“我给你一个能赢我的机会,打五局,每局让你三球,如果运气好,你有机会赢我。”   说着她抬起左腿搭到球案上,轻轻拉起裙角,露出纤长一段玉腿,王思宇死死地盯着那条白皙匀称的大腿,再次抱着球杆又蹲了下去,嗓子里咕噜一声,怒吼道:“我比!”   李青梅这才微笑着把裙子拉下去,点头道:“你开球。”   王思宇站起身子,把球杆放到墙角,不慌不忙地走到球架上,伸出右手五指,一根根拨弄过去,最后抽出一杆沉甸甸的球杆,拿在手里掂了掂,抬头望向李青梅一眼,低声道:“你是认真的吗?”   李青梅此时脸上已经笑成了一朵鲜花,连连点头道:“绝对是认真的。”   “不后悔?”   “不后悔!”   但等王思宇走到案边,伸出左手拿起枪粉,熟练地擦了擦枪头,接着将左手轻轻放在球案上时,摆了个凤眼式手形后,李青梅的笑容就在瞬间凝固了,王思宇转头冲她笑笑,将球杆架了上去,右臂轻轻一挥,母球就急速旋转着冲了出去,狠狠地将桌面上的球炸开,三个球先后落袋。   “我选全球!”王思宇没有停留,绕着球案一路打下去,只听‘啪啪’的脆响声,一颗颗全球如同子弹般精准地射进球洞内……   李青梅由最初的目瞪口呆,变成了神情恍惚,直到王思宇笑呵呵地站到她身边,轻声道:“我赢了。”她才如梦方醒,怒声道:“你耍诈!”   王思宇却不以为意,轻声提醒道:“你也一样。”   李青梅咬着嘴唇道:“这局不算,重新开始,你让我两个球。”   王思宇皱着眉头道:“李主任,这样子不太好吧?”   李青梅恨恨地道:“王县长,你要是男人,就该堂堂正正地赢我。”   王思宇摸着下巴道:“那赌注也要修改一下,一次不成,要一夜。”   “有区别吗?”李青梅有些懵了,愣愣地道。   “等会你就知道了,开球吧。”王思宇很邪恶地笑了笑,如同绅士一般抬手让了让。   李青梅瞪了他一眼,握着球杆走了过去,伏下身子……   ——————   第三局,当王思宇轻轻把黑八推向洞口时,李青梅蹲在对面的球袋边,双手把着球案边缘,鼓足了腮帮子,用力地吹着气,但那黑八却依旧缓缓地移到洞口,在她绝望的目光中,轻轻掉了进去。   李青梅感到一阵眩晕,险些摔倒,王思宇赶忙走过来扶住她。   “别碰我!”李青梅如同触电般躲闪开,愤怒地冲了出去。   王思宇摸着鼻梁,也跟了出去。   两人一前一后下了楼,李青梅失魂落魄地走在滂湃的大雨中,借着天空中一道道扭曲的闪电,在漆黑的夜色里一步步走向轿车,打开门后,拖着湿漉漉的身体坐在驾驶位上,把头深深地埋了下去。   王思宇拉开门,坐在他旁边,两人都如同刚刚从水里爬出来的一样,全身湿透。   “我不服!”李青梅带着哭腔喊了一句,右手用力地拍打着方向盘。   王思宇摸摸地掏出一根烟,摸出火机,半天打不着火,就信手将车子发动,拔出点烟器,把烟点燃,静静地抽了起来,此时窗外的雷声轰鸣,震得人耳朵阵阵发麻。   “要反悔吗?”王思宇擦了把脸上的雨珠,轻声道。   “再给我次机会。”李青梅抬起头来,失神地望着前方天际里闪耀的火蛇。   王思宇皱着眉头把烟抽完,摇开车窗弹出去,将左手放在李青梅的大腿上,轻轻地抚摩着。   李青梅身子一震,却没有做出其他动作,只是低声哀求道:“再给我一次机会。”   王思宇在一阵雷鸣声后,轻声道:“从青羊桥到这里,来的时候你用了十七分钟,我现在给你半小时的时间,能开回去,你就自由了。”   “真的?”   “真的!”   李青梅咬着嘴唇,深吸一口气,双手握紧方向盘,不去理会那只钻入裙角的大手,用力地点点头。   “开始!”王思宇闭上眼睛,左手向上摸去,李青梅则掉转车头,猛地踩下油门,小车如同离弦之箭般蹿了出去。   五分钟后,小车忽地停下,过了半晌,才重新艰难地发动起来,在马路上划着‘S’前进着,又过了十几分钟,小车在锐啸声中停在马路中央,熄了火。   车厢里一片漆黑,不见人影,只剩下一阵急促的喘息声。   李青梅把头用力地向后仰去,身子已经向上弓起,双手拼命地撕扯着王思宇的衣裳,王思宇则抱住她倒了下去,不大一会,车门就被蹬开,一件件衣物被随手丢了出去,稍后,在一声低低的吟唱声中,小车开始忽悠忽悠地颤动起来……   几个小时后,在一道闪电的照射下,一双白嫩的臂膀用力地推开车门,满面潮红的李青梅拼命地挣脱开那双大手,从车子里艰难地跑下来,没走几步,就被王思宇拦腰抱住,李青梅就在一阵眩晕中被紧紧地按在车身上,动弹不得,双腿被粗暴地分开,稍后,小车又开始剧烈地晃动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又一道闪电扭曲着从夜空划过,照在那张因兴奋而变形的俏脸上,而那一声声锐利的尖叫却淹没在滚滚的雷声里…… 第073章 狂欢过后   晨光如水,悄悄地从天边泛起清亮的波纹,微微地向前方流淌,覆盖在天空的那层灰黑色帘幕,仿佛也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缓缓拉开……   经过昨晚一夜的雷雨滋润,原本清瘦的青羊河变得丰腴起来,不经意间,已经吞掉河床的半壁江山,扭动着腰肢缠绕在山野之间,撒着欢奔向远方。   新的一天,就在青羊河水清冽的嗓音里降临了。   青羊桥以西三十米处,一辆黑色的桑塔纳轿车孤零零地横在马路中央,靠近右侧车门的地上,乱七八糟地堆着一些衣物,淡绿色的吊带裙和一条黑色西裤纠缠在一起,而乳罩已经被溅了无数泥点的衬衫抱在怀中。   那件粉红色蕾丝内裤已经被从中间撕开,一边被掩在车门里,另一边则垂了下去,不时被晨风纤细的指尖撩起,车顶的积水也常溢出,沿着车门的缝隙流淌下来,浸润了它柔软的身体,粉红的蕾丝内裤就开始滴答滴答地垂下清亮的露珠来,仿佛仍在诉说那一夜的狂欢。   车门被轻轻踢开,一条修长撩人的美腿从里面伸展出来,车门的震动,使得车顶上的积水哗地一下流淌下来,伴着一声惊呼,那条美腿就蜷缩着逃了回去,李青梅挣扎着想要坐起,却始终无法摆脱胸前那双大手,她忙伸手抓住对方的手腕,使劲往外推,却不想非但没有成功,那双手竟又动了起来,不停地揉搓着,还加力地捏了几下。   李青梅啊地一声叫了起来,身子再次战栗起来,颤声道:“天亮了,快起来,被人看到就遭了。”   王思宇嘿嘿地笑了声,摇晃了下酸痛的脖子,轻声道:“放心吧,我一直在盯着。”   “松手!”李青梅伸手提起王思宇的耳朵,用力一拧,王思宇顿时痛呼一声,赶忙老老实实地把手松开,心想怎么女人都会这一招啊。   李青梅吐了一口气,终于把身子坐直,低头找去,却看不到衣服,忙抬脚踢了踢王思宇,“衣服呢?”   王思宇懒洋洋地将身子坐起,打开车门,伸手将衣服一件件地从地上拾起,丢在脚边,李青梅气鼓鼓地盯着那些沾了无数泥点的衣物,尤其是那双黑色高跟鞋,已经被王思宇的大脚丫子践踏得变了形,上面的亮钻都少了几粒,她见衣服已经都拿上来,就一脚把王思宇蹬了下去,关上车门,发动车子,小车尾部冒出两股青烟,在马达轰鸣声中,小车调整好位置,笔直地沿着马路蹿了出去。   赤身裸体的王思宇猝不及防,遭了暗算,忙追了过去,一只手捂着下面,一手拍打着车门,李青梅咬着嘴唇点了脚油门,就把王思宇远远地甩在后面。   一丝不挂的王副县长这回是真慌了神,别说他一个副县长了,就算县委书记青天白日的不穿衣服在马路上闲逛,一样会被不明真相的群众打个半死。   他弓着身子东张西望,见路面上空荡荡的没有人,马路两边是几栋破旧的烂尾楼,就想着是不是先钻进去躲上一天,晚上再悄悄摸回去,转念一想,那样被抓到更糟糕,白天最多可以编造个裸奔的谎言,晚上那肯定就是变态色魔了。   正在马路中间纠葛着呢,却见桑塔纳缓缓地停在青羊桥边,王思宇这下乐了,也不低调了,就抬头挺胸地迈着四方步往前走,心想小县城有小县城的好处,这要是在青州,大街上早就人流如梭,车水马龙了,这地方还真是有点世外桃园的感觉,当然了,是最穷最破的桃园。   李青梅皱着眉头看着倒视镜,王思宇这副德行让她哭笑不得,这些天王思宇在她心目中刚刚建立起的高大形象,在昨天晚上就已经崩塌了,现在,一个猥琐不堪的崭新形象终于从废墟中冉冉升起了。   不过她心里还是庆幸的,这位小王县长还算机敏,天亮后一直在盯着倒视镜监控,不然两人赤身裸体的形象被人拍下来,恐怕会成为青羊县今年最大的绯闻,那她可真是没脸做人了。   等王思宇来到车边,李青梅打开车门,把一堆衣服丢到他怀里,往桥下努努嘴,王思宇会议,抱着衣服顺着台阶走下去,坐在河边稀里哗啦地洗了起来,五分钟后才抱着拧干的衣服嬉皮笑脸地跑上来。   两人关上车门手忙脚乱地换衣服,李青梅没有办法,只能把王思宇的内裤抢过来换上,而王思宇则悄悄地把那个被自己亲手撕破的蕾丝内裤塞进裤子兜里,作个纪念,他虽然没有拍照留念的恶习,但留点纪念品睹物思人还是很有必要的。   车子再次启动,虽然湿漉漉的衣服贴在身上并不好受,但总比赤身裸体要好的多,两人的心总算安稳了下来,王思宇依旧是一副闭目养神的模样,李青梅则左手转动着方向盘,右手则放在嘴边,眉头紧皱,不知在想些什么。   过了青羊桥,仍是不见行人车辆,这里不比市区,六点以前几乎是没什么人出门的,小车在空空荡荡的大马路上开得顺畅,只是偶尔颠簸中飞溅起无数泥点,粘在车窗上,让李青梅头痛不已,又开了一会儿,李青梅犹豫了一下,还是伸手将王思宇的头向下按去,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这么早要是被人发现她和王思宇在一起,恐怕那沸沸扬扬的流言蜚语就会将两人淹没了。   王思宇是逆来顺受,顺势就趴在她的腿上,双手搂着她的腰肢,不停地在这里摸摸,那里捏捏,嘴里还不时地啧啧赞上几声,李青梅被他闹得烦恼,只好踩了脚刹车,恨恨地道:“你还想不想让我开车了?”   王思宇这才嘿嘿笑着安静下来,李青梅把车开到离招待所还有五十米的地方,就把王思宇轰下了车,扳着面孔把车子开远。   王思宇就觉得女人其实挺有意思的,她们内心深处最怕的恐怕并不是出轨,而是出轨后被人发现传得满世界都是,在她们眼里,名声要远比贞洁要重要得多。   一路小跑,进了招待所大院,迎面见到食堂的李大妈,正坐在门口摘菜,见他这副狼狈模样,不禁有些瞠目结舌,王思宇忙笑着打了招呼,又做贼心虚地解释道:“去河边晨练的时候,不小心滑到河里去了。”   李大妈忙笑呵呵地道了声要小心啊,望着王思宇的背影进了楼,才撇撇嘴巴,心想你骗谁呢,别以为我不知道,想起昨天电视剧里演的情节,一对青年男女在河边幽会,男的忍不住搬过女人的脸蛋,想要接吻,却被一把推到河里,李大妈就觉得自己猜到了真相,呵呵地笑了起来。   回到房间后,王思宇脱下湿漉漉的衣服,在浴盆里放了热水,光着身子躺了下去,因为昨夜太过疯狂,早上还得在车里站岗放哨,所以现在是又困又累,没过一会儿,眼皮就沉沉地合上,再也睁不开,就这样躺在浴盆里呼呼地睡着了。   ——————   李青梅匆匆忙忙地赶回小区,将车停好,推开车门走了下来,迈着酸麻的双腿走进楼道,扶着楼梯一步步地挪上去,以往一分钟的路程,这次倒用了五分钟,直到打开房门进了屋,发现张振武果然没有回来,这颗悬着的心才算落了地,她赶忙把湿漉漉的裙子剥下来,扔到洗衣机里,冲了热水澡后,身子感觉暖和多了,从洗浴间里走出来,不自觉地来到镜子前,却发现镜子里的妙人脸上红艳艳的,整个人都散发着一种夺人的光彩。   摸着充满弹性的肌肤,李青梅的心里没来由的就是一痛,虽然早就有了最坏的打算,但没想到来的这么快,最糟糕的是,没有把人家搞定,反被人家把自己给搞定了,想来想去,都应该怪老公张振武,不该出这种馊主意,这怨念一起来,就开始溯本求源来,无论如何,老公张振武都不该冷落自己,这下可好,好好一朵鲜花,倒让外人给滋润了。   时间还早,她换上衣服躺在床上,昨晚的情景就在脑海里闪过,现在她终于明白了,一次和一夜果然是不同的,那个外表斯文守礼的年轻人,强健的身体里竟似有使不完的力气,她扳着手指查过去,竟然吃惊地发现,两人一晚上居然折腾了五次,最后那次还是她死命的求饶下,王思宇才笑嘻嘻地放过她的。   想起昨晚车里发生的事情,李青梅就又是一阵耳热心跳,昨晚他们似乎尝试了很多姿势,有些是自己从不知道的,刚开始时她是身不由己,但到了后来,两人就成了彼此启发,互相配合,整个过程中,好像自己并没有进行过一次像样的抵抗,只是在一次极度亢奋的情况下,她颤着声音喊道:“小王县长,我们这样做是不道德的。”而王思宇的回答似乎是“李主任,干这种不道德的事是最爽的。”   “其实,他说得也挺有道理的。”   李青梅脑海里竟在瞬间闪过这个念头,她顿时慌了神,赶忙从一骨碌从床上坐起,不敢再想下去,拿手在双腿上好顿揉捏,等内心平复之后,才又仰面躺下了下去。   直到七点半,她才又从床上坐起来,开始和以往一样,按部就班地开始了新的一天,先是简单修饰下俏脸,打上淡妆,再把给张振武换洗的衣服装进塑料袋里,随后锁上门,袅袅娜娜地下了楼,开车去一家小店吃了早点,之后径直开车到了县政府,进了办公室后,先是做了会卫生,随后就坐在椅子上犯困,没过多久,就睡了过去。 第074章 得高分   “妙!妙!真是太妙了!”叶华生揪着小胡子,摇头晃脑地赞道。   邹海坐在椅子后面,春风满面,手里摆弄着一个白玉扳指,轻声笑道:“老叶啊,你倒是说说,这妙在哪里啊?”   耿彪也在沙发上嘿嘿笑着道:“老叶,快说说,我光知道这是粟书记在抽魏老二的嘴巴子,但不知道妙在哪里。”   叶华生从茶几上拿起一杯茶,闭上眼睛,慢悠悠地品上一口,才将茶杯重新放回去,冲邹海呵呵一笑,摇头道:“县长大人,你这可是在考我老叶啊!”   邹海抿着嘴笑笑,点点头道:“就算是吧。”   他说完把扳指套在拇指上,笑眯眯地道:“叶夫子,别卖关子,快给大伙讲讲。”   “那我就讲讲。”叶华生咳嗽一声,扯扯衣襟,抖抖袖口,从沙发上站起来,左手背在身后,右手高高举起,伸出三根手指,摇头晃脑道:“这是三箭连发啊,这第一箭,调走张振武,明摆着去掉魏老二最重要的左膀右臂,没了张振武那一肚子花花肠子,魏老二那个莽夫折腾不起来什么浪花来。”   邹海不露声色,拨弄着拇指上的扳指,轻声道:“接着说。”   “这第二箭,封了‘在水一方’,这等于是警告魏老二,一定要听话,在青羊这个地面上,可不是他们老魏家的天下,不要想着搞小动作,否则后果会很严重。”   邹海笑呵呵地道:“说说第三箭吧。”   叶华生此时已经绕着办公室兜了大半个圈子,最后低声道:“这第三箭,让您来安排钓鱼,常委们都要参加,这是在告诉魏老二,他究竟错在什么地方了,粟书记这是在表态,政府这边要团结,他不允许两边再闹下去了。”   邹海拿起手中的不锈钢杯子,皱着眉头喝上一口茶,随后摆弄着茶杯道:“你说的八九不离十,但漏掉了一项,张振武没有被调换岗位,只是去省党校学习半年,这就说明,粟书记要的只是暂时的团结,不过,多了半年的缓冲时间,已经很不错了。”   叶华生点点头,轻声道:“我们最缺的就是时间。”   说完与谢荣庭对视一眼,两人会意地一笑,暗想有了半年的时间,小王县长应该能够站稳脚跟了吧,以人家在上面的实力,只要摆平下面,那以后没准就是火箭般的蹿升速度,小小的青羊县算什么,人家的老爷子那可是在下一盘很大很大的棋……   谢荣庭坐在沙发上一直摆弄着手里的打火机,没有说一句话,但心里想的却是,这位小王县长实在是太厉害了,上午被人摆了一道,不但毫发无损,反而得了个满堂喝彩。   下午这一脚反踢出去,就让那边耽误半年,这根本就不是一个重量级别的较量啊,年纪轻轻的,连粟书记这样的人物都能搞定,简直是让人佩服得五体投地。   谢荣庭是不知道啊,人家小王县长晚上还玩了张振武的漂亮老婆,他要是知道了,估计就得佩服到六体投地了。   耿彪在沙发上站起来,兴奋地拿着杯子接了水,咕咚咕咚地喝了几大口,笑着道:“这半年时间足够用了,我们一定得借着粟书记的刀,好好给他魏老二放放血。”   邹海听了苦笑着摇摇头,好不容易才得了个甜枣,哪敢再搞小动作,老粟这何尝不是在提醒自己,听话有枣子吃,不然的话,要收拾自己,简直是易如反掌,粟远山现在都打出要团结的信号灯了,以自己现在的状况,哪里还敢闯红灯。   “这半年都不要惹出事情,两边都得收敛点,谁挑起事端谁就会挨板子。”谢荣庭在旁边插了一句,邹海点头道:“要珍惜时间,把工作干上去,不要和那些人一样,整天想着内斗。”   耿彪听了有些不服气,瞪着眼睛气哼哼地道:“那就这么算了?他魏老二算个啥,不就靠喝酒打麻将玩婊子拉拢人吗?那就是个农民,最多能当个乡长,现在仗着他哥当上了常务副县长,还不满足,依我看,就得收拾他……”   邹海皱着眉头连连摆手,打断了他的讲话,摇头道:“不能把人一棍子打死,凭良心讲,老魏这个常务副县长还是有点水平的,你别看他文化不高,人家抓农业确实是把好手,下面乡里的书记乡长最服气的就是他,;老魏有丰富的基层工作经验,这方面我们都不如他。”   耿彪听到有些发愣,挠着脑袋坐回座位,心说这太阳怎么从西边升起来了,邹县长的胸襟什么时候宽广到这种地步了?这时候不痛打落水狗,等人家缓过劲来,还不得把你往死里咬啊。   叶华生揪着小胡子在旁边道:“耿彪啊,咱们现在不要急,应该着急的是那边,我猜魏老二现在正拍桌子骂娘呢!”   几个人听了都嘿嘿地笑了起来,邹海笑完后端起茶杯轻轻喝上一口,摇头道:“这个小王县长真是了不得啊,简直就是老魏命中注定的克星,依我看,咱们什么都不用做,就在旁边看着,早晚有一天魏老二得栽在他的手里。”   耿彪点头道:“是啊,那小子太厉害了,听沈飞说,粟书记对那小子相当满意,给打了85分,十年来的最高分。”   邹海笑了笑,摇头道:“耿彪啊,凡事多动动脑子,沈飞的嘴多严啊,平时连个字都蹦不出来,这件事他为什么要宣扬出来啊,你说说?”   耿彪听后一怔,旋即反应过来,点头道:“我明白了,这他娘的是在为那小子造势,肯定是粟书记的意思,他这是在借沈飞的嘴警告大伙,谁都别去惹那小子。”   邹海低头沉吟了半晌,冲叶华生吩咐道:“你想办法从下面的局里搞台车出来,给这位小王县长配上专车,这种顺水人情要多做,以后要多跟他走动,把关系处好了,这可是一杆好枪啊。”   叶华生点头道:“我一会就去安排。”   邹海端起茶水,摇晃了几圈,屋里的几个人就赶忙起身回了各自的办公室。   “王思宇!”邹海皱起眉头,拿笔在纸上写出这个名字,随后在名字上画了个圆圈,在旁边打上一个95分。   ——————   魏明理的办公室里,此时也坐了四五个人,但屋里静悄悄地,全没了往日的热闹,众人都被粟远山这一系列的举动打懵了,不知道这位县委书记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假如他真想对付魏明理,那他们这些人,恐怕没有一个人能有好结果,在青羊这一亩三分地上,没有人能斗得过粟远山。   “马勒戈壁的,振武,你说该怎么办!”魏明理心情沮丧到了极点,刚刚发了一通邪火,这时终于稍微平静了些,脸色阴沉地问道。   其他人也都神情紧张地把目光投向张振武,张振武没吭声,把一根烟抽完后才闭上眼睛靠到沙发上,叹息道:“还能怎么办?怕什么来什么,早就告诉你了,别去惹那小子,你就是不听,这下可好,这一老一小两只狐狸肯定达成什么协议了,这半年咱们只能消停下来了。”   魏明理气鼓鼓地看了他半天,才泄了气,低声骂道:“我还以为关键时刻能指望上你呢,没想到也是怂包一个。”   高春发见他语气不善,赶忙出来打圆场,摇头道:“老魏啊,胳膊拧不过大腿,这粟书记既然发话了,咱们就得先忍忍,你可千万别意气用事,依我看,还得听军师的。”   魏明理低头喝了口茶,轻声嘟囔道:“忍个屁,半年后谁知道是啥情况,前几天你们还一个劲地说半年后邹海肯定能滚蛋呢,谁知道这才几天啊,他又要得瑟起来了。”   “老魏啊,不能急,现在是非常时期,我们必须得听老粟的招呼,这次听了招呼,下回他会想办法给咱们弥补回来的。”张振武虽然挨了魏明理的呵斥,但脸上依然是一副荣辱不惊的摸样,轻声道:“我走了以后,大家谁都别去招惹邹海那边的人,就安心干手头的工作,老魏脾气暴,容易被人激怒,你们一定要劝住他,另外既然粟书记要团结,我们就给他团结,这半年里无论邹海说什么,你们都照办就是了,只要咱们屁股还坐在自己的位置上,邹海就扳不回败局。”   屋里众人都纷纷点头,拿眼神去提醒魏明理,魏明理却连连摆手,瞪着牛眼喝道:“要我装孙子,没门!”   张振武挥挥手,轻声道:“你们先回去吧,让我跟老魏单独聊聊。”   高春发忙给众人使了眼色,大伙都静悄悄地走出去,屋里只剩下张振武和魏明理两人,张振武才缓缓睁开眼睛,摇头道:“老魏啊,不能逞匹夫之勇,咱们现在虽然落在下风,但还是稳赢的局面,邹海手里的筹码不多,半年后他还是必走之局,你可不要把一手好牌打烂了啊。”   “这话怎么说?”魏明理这时才来了兴趣,从座位上站起来,径直走到张振武旁边,轻声道:“振武,你拿主意,这次我一定听你的。”   张振武点点头,轻声道:“邹海这人最喜欢摆弄文物了,你想办法从这找出突破口,趁着过段时间他麻痹大意,找人给他下套。”   魏明理拍了拍大腿,轻声道:“振武,这招不错,还有别的吗?”   张振武继续轻声道:“他老婆那边现在我已经通过人联系上了,但她胆子小,只贪小财,不过喂熟了以后就好办了,你得准备个几万块,万一邹海不上钩,就从她老婆那做文章。”   魏明理点点头,轻声道:“两边一起动手,别怕花钱,我不差钱,老子就想过过县长的瘾。”   张振武笑了笑,接着到:“在我回来前,你们不要乱动,但你哥那边一定要动,你让他利用这半年的时间,秘密调查老粟的人,对方要够分量,起码是个常委,最好在邱义或者罗旺财两人中找到突破口,他们两个是老粟的心头肉,只要能查出问题,我们就可以跟他粟远山交换筹码,你要是他,到关键时刻,是会保自己人还是保那个窝囊废?”   魏明理顿时乐得合不拢嘴,指着张振武嘿嘿地笑道:“振武啊,振武,我最佩服你们这些知识分子,一肚子花花肠子,马勒戈壁的,听你这么一说,我这心里敞亮多了。”   张振武却在心里苦笑道:“看来已经被粟远山盯上了,假如哪天他真想动魏明理,第一个倒霉的肯定就是自己。”   魏明理拍拍张振武的肩头,转身又回到办公桌前,捏着下巴摇头道:“真不该去惹那小子啊,马勒戈壁的,85分!真他娘的欺负人,老子当初才得40分,草他娘的,这不是寒碜我老魏呢么!” 第075章 那就堕落吧   十点半的时候,李青梅睡得正香,却被一阵急促的电话铃声惊醒,她赶忙睡眼惺忪地从座位上站起,迈着软绵绵的双腿走过去,拿起电话,电话那端传来田忠实充满敬意的声音,“请问是王县长吗,我想向您汇报下工作!”   李青梅听后不禁抬起右手抵在唇边低低地笑了几声,她是知道田忠实的厉害,以前赵国庆分管工业期间,被田忠实给伺候得很是舒坦,看来田叔这是打算故技重施,先通过早请示晚汇报拉近关系,然后再慢慢施展他那一身精湛的马屁功夫,拍得小王县长分不清东南西北。   听着田忠实那边机器轰鸣的背景声响,李青梅浅笑道:“田叔,是我,王县长不在办公室。”   “呃?是青梅啊!”田忠实的声音里透着一丝失望,随即换了一种长者的口吻道:“青梅啊,你要多帮帮田叔说话啊,你田叔我这老胳膊老腿的,可经不起折腾啊。”   李青梅摇头苦笑道:“田叔,我现在是自身难保,您还是自己想办法吧。”   两人在电话里又闲聊了几句,田忠实那边见套不出什么话来,才极不情愿地挂到电话。   李青梅这时已经恢复了些体力,拿茶杯泡了茶,却没有心思喝上一口,只是倚在办公桌前怔怔地发呆,过了好一会儿,终于轻嘘了一口气,仿佛已经下定决心,转身放下手中的茶杯,把装着衣服的塑料袋提起,出了办公室,径直去了张振武的办公室。   推开虚掩的房门,发现老公张振武正坐在靠背椅上抽烟,而他面前的烟灰缸里已经装满了烟头,李青梅忙走过去,一把抢过张振武嘴里叼的半截烟,用力在烟灰缸里捻灭,嗔怒道:“振武,你不早就戒烟了么,怎么现在又捡起来了?”   张振武笑了笑,拿手捏在鼻梁上揉了几下,苦笑道:“这几天发生的事情太多,有点应付不过来了,就得靠这东西提提神。”   李青梅把塑料袋放在桌子上,把烟灰缸清理干净,又把手伸出来,张振武无奈,从兜里掏出烟和打火机,交到李青梅手中,随后打趣道:“李主任啊,你这手可伸得够长的了,再怎么说我也是个副县长,给点自由好不好?”   李青梅却没吭声,把洗好的衬衣、衬裤、白衬衫、袜子从塑料袋里一样样拿出来,随后走到门口把门关上。   张振武把衣服一件件换上,李青梅红着眼睛帮他把衬衣的衣领和袖口都整理好,忍不住从身后抱住张振武默默地流泪,半晌没说话。   张振武身子一僵,缓缓回过头来,轻声道:“你已经知道了?”   “什么?”李青梅抹了一把眼泪,更多的泪水却从眼窝里面涌出来。   张振武有些不解,皱眉道:“你既然不知道,为什么会哭?”   李青梅一动不动地贴在张振武后背上,低声呢喃道:“振武,你好久都没碰过我了。”   张振武听后呵呵一笑,转过身来,拿纸巾帮李青梅擦干眼泪,低声安慰道:“青梅啊,咱们现在这个年龄,应该干事业,儿女情长的事情,对我们这种人来说,太奢侈了,再说了,就算为了洋洋,我们也应该好好干,我们不能让孩子重新遭我们受过的罪啊。”   李青梅点点头,咬着嘴唇回到沙发上,坐好后不时地拿着纸巾点着眼角,轻声问道:“你刚才想说的是什么事?”   张振武沉吟了半晌,摸着下颌轻声道:“青梅啊,是这样,两件事,一个是我要到省党校学习,得去半年;第二件事情是老爷子昨天晚上给我打过电话了,他想让洋洋住在他那,老爷子身体不好,没几天活头了,一天看不到孙子就想得要命,他怕你不放心,就又雇了保姆。”   李青梅摇头道:“振武,我不想让孩子跟着老人,会养成不少坏习惯的。”   张振武笑着摆手道:“你那是唯心主义,青梅啊,我知道你舍不得孩子,但老人的健康最要紧,再说了,又不是隔了十万八千里,想看随时可以去嘛,二十分钟的路程而已。”   李青梅摆弄着衣角点点头,又抬头道:“振武,这件事请我听你的,可你也要依我一件事。”   “什么事?说说看。”张振武见她一本正经的样子,不禁有些好笑,就笑吟吟地端着杯子。   “我,我想调回政府办公室干杂活,在小王县长底下干活太累了,经常出力不讨好。”李青梅哪敢讲真话啊,就只好随便编了个理由,打算蒙混过关。   张振武听了皱起眉头,摇头道:“不行,绝对不行,青梅啊,这件事情是咱们以前定好的事,你不要义气用事,你是知道的,我们从政的人跟别人不一样,我们这些人都是畸形动物,对政治生命的看重比自然生命还重要,要想延长政治生命,就只能不停地往上爬,要爬得比所有人都高,王思宇这条绳子你千万要给我抓牢了,以后有大用处。”   李青梅听了用力地揉搓裙角,瘪着嘴委屈地道:“我搞不定他,你换人吧。”   “胡闹!”张振武重重地拍着桌子训斥道:“我换谁?换青璇吗?换外人的话人家谁能心甘情愿地替我们卖命?你给我听好了青梅,别的事情我都能依着你,就这事不行,没有商量的余地!”   “他的工作作风简单粗暴,我……我不想干了,我就想回办公室。”李青梅眼泪噙着泪水,用力地揉着大腿,把眼睛转向门口。   张振武见状忙离开座位,走过去蹲下身子,伸手把住她的双肩,轻轻拍了拍,悄声安慰道:“青梅啊,你是知道的,我现在看似风光,实际脚下是万丈深渊啊,一步走错,就可能落入万劫不复之地,我们这样的人一旦倒下去,很可能一辈子都翻不了身,所以要多留后路……当然,我也不是硬逼着你,你要是实在想换地方,我这就跟魏老二去说。”   说完他起身作势要走,李青梅果然一把拉住他,摇头道:“没事了,振武,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张振武点点头,拍了拍她肩头,低声道:“放心,最多再打拼个六七年,我们就不用像现在这么辛苦了。”   李青梅点点头,轻声道:“你什么时候去省里?”   张振武叹了口气,道:“后天就得出发,今晚上咱们到爸妈那去吃饭,记得叫上青璇……”   ——————   王思宇下午的时候才来到办公室,推开门后,发现李青梅没在房间里,桌子上倒是整整齐齐地摆了一大摞档案袋,上面还放着一个削好的苹果,王思宇把苹果叼在嘴里,打开档案袋看了下,里面都是他想要的乳品厂相关评估报告,就赶忙把这些东西放到公文包里。   正这时,李青梅拿着一叠材料从外面走进来,见王思宇在屋里,就赶忙慌慌张张地掉头就跑,王思宇见状苦笑不得,暗想在她眼里,自己真的已经禽兽到了那种地步么,大白天的在办公室里还能干那种坏事?   不过有事秘书干,没事干秘书,这是潮流,大势所趋,没条件的时候就不用讲了,条件具备的情况下,还是要顺势而为的。   王思宇把东西整理好,就打算先回青州,先把市财政局拨款的事情办妥,顺便在和张倩影呆几天,随后直接去玉州帮张书明把那一个亿贷款的事情办妥。   正要开门出去时,叶华生揪着小胡子从外面喜气洋洋地走进来,关上门,笑眯眯地对王思宇道:“王县长,邹海让我从下面给您找辆车,结果财政局那些家伙挺知趣,中午就连车带司机都给送来了,您过去看看合适不?”   王思宇点点头,有了专车出门是方便,就没推辞,跟着他一块下了楼,楼下停车场里有辆八成新的桑塔纳,一个穿着迷彩服的中年男人正在拿着抹布细心地擦着车子,王思宇走到跟前瞧了一眼,就点头说:“还成。”   叶华生笑眯眯地道:“壳子是桑塔纳的,里面的件都是好的,您坐上就知道了。”   王思宇却没注意他说的话,而是托着下巴死死地盯着这位擦车的司机,他绕着车子转了两圈,对着司机上下打量了一番,就在心里暗暗称奇,这人三十七八岁上下,长着一副好身板,上身魁梧结实,双腿绷得笔直,一双大手看起来很是粗壮,整个人全身上下都透着一股子劲道,看起来绝对是条硬汉,那种味道隔着三条街都能闻出来,那是一股子没有被阉割掉的野性。   王思宇冲叶华生点点头,拍拍他的肩膀,示意自己非常满意,心想这回倒好,刚刚收了女秘书,这回连保镖都有了。   叶华生忙介绍道:“这位是财政局的司机,姓李,司机的工资由他们财政局给开,我觉得用他比用司机班这些人强,他们总凑在一起传闲话,还是用下面的人用着方便些。”   王思宇点点头,他是赞同这种观点的,司机和秘书都是要慎重挑选的,因为他们几乎都是贴身跟随,对领导的隐私了解得最多,如果挑不好人,就等于是在自己身边装了地雷,随时都有爆炸的危险。   叶华生见这司机架子倒挺大,领导来了也不知道转身打个招呼,心里就多少有些不高兴,皱着眉头道:“李师傅,你以后就跟着王县长了。”   那位李师傅扭头瞅了王思宇一眼,点点头,就继续转过身去,一声不吭地擦着车子,叶华生气得肺都要炸了,心想现在这世道怎么还有这么不开眼的人呢,不要说巴结领导了,起码的礼貌你总要有吧,他气得揪着胡子就要当场发作,却被王思宇笑呵呵地阻止,摆手示意,让他先回去,自己来解决。   叶华生气鼓鼓地上楼后,王思宇就靠在小车上,伸手从兜里摸出一根烟递过去,笑着道:“李师傅,抽根烟,歇会。”   李师傅也不客气,接过烟后掏出打火机点上,吐了口青烟,瞅瞅王思宇腋下鼓鼓囊囊的公文包,微笑着点点头,把抹布往地上一丢,低声问道:“去哪?”   王思宇拍拍车身,微笑道:“先去青州呆几天,然后去省城,要不你先安排下,咱们明天再走。”   李师傅哈哈一笑,摆手道:“光棍一个,没那么多讲究,上车吧。”   两人上了车,桑塔纳掉过头来,稳稳地开出政府大院,向前方驶去,李青梅从窗子边慢慢走回座位,双手轻轻地拨弄着键盘,一时间,心乱如麻。   她已经预感到,这一切都只是刚刚开始……   因为她不得不承认,一夜之间,她就迷恋上了那种疯狂的感觉,被一个强者用最野蛮的方式征服,一次次地索取,无休止的杀伐,随后是从灵魂深处爆发出的快乐,那是罂粟,只要尝上一口,就会永生难忘。   虽然她从老公张振武那里给自己找到了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但是内心深处那份负罪感,仍然有增无减,再多的眼泪都洗刷不掉背叛的污点。   当王思宇掀开她裙子的那一刻,她没有果断地去拒绝,而是情愿入彀,那么以后,她就更无法拒绝……欲望的车轮一旦开动,无论前方是天堂还是地狱,她都只能独自去面对,欲罢不能、也无法逃避,“那就堕落吧。”李青梅笑了笑,举起茶杯,把茶水缓缓地倒在自己头上…… 第076章 黄副总裁   晚上七点多的时候,黑色的桑塔纳轿车终于缓缓地开进了滨河花园,直接停在楼下,王思宇又拨了一遍电话,说我已经到楼下了,怎么还没见你们下来。   张倩影手里握着手机,把头探出窗外,向下瞄了一眼,就对着手机发出娇滴滴地声音,嗔怪道:“别催了,人家还没画好妆呢!”   随后又急慌慌地从衣橱里翻出六七件衣服,抱着冲进客厅,对正坐在沙发上无精打采的黄雅莉道:“雅莉啊,到底穿哪件裙子好看?”   黄雅莉见她都换了四五件了,仍不满意,就忍不住取笑道:“照我说,你什么都不穿最好看。”   张倩影听了立时丢了衣服冲过去,两个人就在沙发上扭作一团,过了不一会儿,被剥开上衣的黄雅莉只好气喘吁吁地带着哭腔求饶。   王思宇笑嘻嘻地挂了电话,心里乐开了花,他当然知道女子为悦己者容的道理,打扮这么久,想必张倩影这是打算把她最完美的一面展现给自己。   一时间,王思宇这心里就爽到了极点,不禁得意地跷起二郎腿,摸着下巴‘嘿嘿’地笑起来。   随后从兜里摸出一根烟,递给旁边的李师傅,帮着点上火,自己也燃上一根,两杆烟枪就开始吞云吐雾起来。   李师傅这人似乎更适合当保镖,而不是做司机,一般的司机都是话篓子,逮到谁跟谁聊,这位李师傅可倒好,一路上话少得可怜,王思宇问他三句,他最多回上一句,王思宇就在心里给他起了个外号,叫‘不沉默不舒服司机’,不过王思宇一向都喜欢话少的人,所以在心里给他打了85分。   等了足足十几分钟,穿着一身职业女装的黄雅莉和一身雪白连衣裙的张倩影才挎着胳膊从昏暗的楼道口走出来,见张倩影打扮得如同天外仙子般脱尘出俗,王思宇顿时又是一阵心花怒放,喜上眉梢,赶忙推开车门走下来,为两位女士拉开车门,做了个请进的姿势。   张倩影羞惭惭的不敢说话,黄雅莉倒是落落大方地率先走进去,坐好后笑着搭话道:“小宇啊,真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这才多久不见啊,你不但当上了副县长,连专车都有了,这算衣锦还乡吗?”   王思宇趁着张倩影上车的时候,在她的纤腰上悄悄抹了一把,吃了滑腻腻的豆腐,这才心满意足地返回副驾驶位上,关好车门,把手指凑到鼻子下面嗅了半晌,才摇头道:“雅莉你这话就说错了,衣锦还乡是从大地方到小地方,我这可是刚从乡下来的。”   黄雅莉摇头争辩道:“此乡非彼乡,王县长这官是升了,学问可都丢没了。”   王思宇笑着反击道:“雅莉你的学问倒是见长,可惜幽默感全没了。”   张倩影见他们两人仍是一见面就拌嘴,就赶忙打岔道:“快饿死了,师傅去绿园大厦对面的桂香楼,go!go!go!”   到了饭店门口,无论王思宇怎么让,老李就是不肯下车,只说自己要去看一个老战友,王思宇没法,只好从旁边的小亭子里买了一只烤鸭,包好后丢给他,并告诉李师傅,一会儿不用回来了,明天如果有事自己会打电话。   李师傅瞅了瞅身边的烤鸭,就把自己的手机号码留给王思宇,随后开着车子缓缓离开。   进了包间,服务员摆上茶水,黄雅莉看来是很想痛宰王思宇一顿,接过菜单就开始连珠炮似地报上十几个菜名,张倩影见状赶忙一把抢过菜单,低声道:“哪能吃得了那么多?”   黄雅莉笑笑,从兜里摸出一颗女士香烟,叼上后点着火,极优雅地吐了口烟圈,漫不经心地道:“呦呦呦,这就心疼了?要不咱们去外面吃拉面,咱们三个人吃两碗。”   张倩影笑着呸了一口道:“别牙尖嘴利的,小心一会回去接着收拾你。”   王思宇把西服挂好,挽起袖口道:“嫂子,你就让她点,她这是蓄意报复,反正没钱买单的时候,咱俩就把她押这当服务员。”   “要押也押你,想什么呢!”张倩影白了他一眼,撇撇嘴巴,就接过服务员手里的纸笔,从上面划去几道特别贵的菜,又叫了几瓶青州啤酒,这才把菜单还回去,之后就笑眯眯地拉着黄雅莉说悄悄话,把王思宇丢在一边。   吃饭的时候,只有黄雅莉一个人专注在餐桌上,王思宇和张倩影的心思全都放在了餐桌下面,两人的四只脚在桌子底下不停地勾来勾去,王思宇玩到兴起,到最后索性脱了鞋子,直接把脚丫子探到张倩影的裙子底下,开始兴风作浪,吓得张倩影不时地用手摆弄着裙角,顺势在王思宇的脚踝上狠狠地掐上几下。   两人这边玩得热闹,黄雅莉那边却放下了筷子,拿起餐巾纸抹抹嘴唇,断着酒杯感慨道:“人生如梦,真想回到一年前,可惜,后悔药没地儿买了。”   “那是你,我就喜欢现在的生活,你说呢?嫂子,你是喜欢那种?”王思宇嬉皮笑脸地冲着张倩影眨眨眼,张倩影脸色顿时羞红,嗔怒到:“去!我当然跟雅莉一样了,回到以前最好了。”   黄雅莉笑了笑,抬腿将桌子底下那两条勾搭在一起的腿硬生生地分开,摇头道:“倩影你哄谁呢,满园春那晚上咬小宇的人是你吧?从那之后你的行为举止一直反常,后来干脆又玩逃跑,我早就猜出来了,也就赵帆是当局者迷吧。”   张倩影顿时呆了一下,恨恨地盯了王思宇一眼,把两条腿并拢,低声道:“雅莉你别乱说话,我跟小宇没什么的。”   她这话说完,王思宇和黄雅莉同时笑了,张倩影见状气鼓鼓地站起身子,转身去了洗手间。   王思宇点上一根烟,也丢给黄雅莉一根,轻声道:“尝尝这个,老抽女士烟没意思,来点重口味的。”   黄雅莉接过烟来叼上打着火,吸了一口后咳嗽几声,轻声道:“别伤害倩影,不然我跟你拼命。”   王思宇笑了笑,点头道:“彼此彼此。”   两人端起一杯啤酒遥遥碰了一下,都是一饮而尽。   “接下去有什么打算?”王思宇把杯子放下,抱着膀子道。   黄雅莉笑了笑,轻声道:“努力赚钱,总有一天,赵帆会带着一身伤痕回来的,到时候我应该已经攒够钱了,他喜欢流浪,我就陪着他一起周游世界。”   王思宇听了摇头道:“你这样精明的女孩怎么也犯糊涂,你们之间的问题和金钱没有关系,他并不爱你。”   黄雅莉摇头道:“爱情是一种很容易变质的奢侈品,我早就不报指望了,我只想要他的人,不想要他的心,总有一天,他会变得谁都不爱,只爱钱,只要我有了足够的钱,他就会回来找我。”   “也许吧。”王思宇叹了口气,他不敢肯定,毕竟黄雅莉说得倒也没错,赵帆这人从来都是很缺钱的。   “小宇,乳品厂成功改制后,让我来当市场部总监吧。”黄雅莉盯着王思宇,很认真地道。   王思宇摇头拒绝道:“雅莉,你做销售是个人才,但有时候为了成功不择手段,这样不成,说实话,交给你我不放心。”   黄雅莉又从兜里摸出一根烟来,点着后笑了笑,随手解开胸前两粒衬衫纽扣,露出雪白的一片肌肤来,歪着脑袋道:“怎么拿这冠冕堂皇的幌子搪塞人,想潜规则我你就明说,大不了让你玩一次。”   王思宇赶忙把头转到一边,皱着眉头摆手道:“雅莉,我可不是你想象中的那种人,再说了,咱俩是天生的不对路,谁看谁都不顺眼,你别开这样的玩笑。”   黄雅莉点头道:“知道就好,不管怎么说,这个职位我要定了,跟你说不过是照顾下你的面子,毕竟你是真正的幕后老板,不过我可以答应你,除非迫不得已,我不会用下三滥的招数,但商场如战场,有时候就得不择手段。”   王思宇正不知该怎么回答,却见张倩影从外面走进来了,脸上的红晕尚未消退,坐好后就冲着王思宇道:“我答应雅莉了,让她做公司的副总裁,有她在旁边协助大哥,我还放心点,不然我怕大哥干不好,把你连累了。”   王思宇这才明白是怎么回事,原来人家走了夫人路线,根本就不在乎自己的意见,怪不得一副有恃无恐的样子,见黄雅莉嘴边勾起一抹微笑,王思宇只好叹了口气,倒上两杯啤酒,垂头丧气地道:“黄副总裁是难得的人才,有你鼎力相助,公司的将来一定错不了,来,咱们干一个。”   黄雅莉跟张倩影的关系,王思宇是很清楚的,既然没办法拆散,那就只好去套近乎了,免得回头人家把自己给拆了,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两人放下酒杯,张倩影就问道:“小宇,新的公司叫什么名字好?昨天大哥问过我,让我跟你商量下。”   王思宇听了微微一笑,知道这位便宜大舅哥总算回过味来了,摸着下巴想了想,王思宇就沉声道:“得起个霸气点的名字,依我看,就叫天鹏纵横乳业有限公司吧。”   黄雅莉听了也说好,这个名字响亮,王思宇更加得意起来,继续摇晃着脑袋自由发挥道:“乳品行业太缺乏个性了,所有的包装袋上都画着奶牛,好像国人都不认识字似的,咱们以后的包装上面就不印奶牛,只印上一群小蝌蚪,那就是小蝌蚪找妈妈的故事,比画奶牛有内涵。”   张倩影忙掏出手机给大哥张书明发了过去,放下手机后,就念起王思宇的好来,加上她知道王思宇一直对黄雅莉有偏见,给她那么高的职位,王思宇肯定不开心,就赶忙讨好起来,乖巧地夹着菜往王思宇嘴里送,看得旁边的黄雅莉直摇头。   黄雅莉是早就预料他们两人之间会出事的,男女之间关系到了一定程度,要么闹僵,要么就会那个那个,总之在她心里,那是早晚的事,她是不相信有哪个男人能跟张倩影那么漂亮的女孩玩纯洁的友谊的。   吃过饭后,王思宇低头看看手表,就说时间太晚了,两个漂亮女孩子回去有危险,于是跟着出租车一起回到滨河花园,下了车后又嚷嚷着口渴了,想上去喝杯茶,喝完茶后又借口身上脏死了,先洗个澡,洗完澡后他就躺在沙发上放赖,说啥都不肯走了。   张倩影轰了好几次都没起到效果,就咬着嘴唇把黄雅莉拉进卧室,两人关上门后在里面低声地说笑,王思宇竖着耳朵贴在门上听了半天,啥都没听着,正郁闷着呢,就听黄雅莉咳嗽一声,对张倩影大声道:“那家伙肯定在门口偷听,不信你开门看看。”   王思宇听了撒丫子就跑,不小心踢到黑色的楠木桌腿,发出‘砰’地一声响来,惹来里面‘嘻嘻哈哈’一阵得意的笑声。   再躺下来就更睡不着了,翻来覆去地折腾,沙发被他摇得不时发出响声,直到夜里十一点半,他刚刚有了些睡意,可卧室的门却被悄悄打开,黄雅莉蹑手蹑脚地从里面走出来,在黑暗中拍拍他的肩膀,向卧室的方向指指,王思宇顿时来了精神,忙笑嘻嘻地拱手道谢,接着悄悄地走进去,关上房门。   黄雅莉偷偷地走过去,把耳朵贴在房门上,只听里面先是传出‘噼哩啪啦稀里轰隆’地一阵乱响,接着就是张倩影大呼流氓,坏蛋,讨厌鬼。随后就是大床‘吱呀吱呀’地晃动声,黄雅莉不敢再听下去,就抿着嘴抱起沙发上的被子,踮脚走进书房旁边的卧室,轻轻关上门,坐在床上叹了口气,自言自语地道:“赵帆啊,不管是十年还是二十年,我都会等你回来。” 第077章 偷的是寂寞   周日的下午,外面的天气很好,风和日丽,三号楼的庭院里,两颗柳树的枝头已经抽出了嫩芽,叶子虽然略显纤细,但那几抹新绿却极为惹眼,不时地在微风中浮荡着,因为地域的关系,华西的春天总是比其他地方来得要晚些。   院子里靠近围墙边的土已经被翻动过,两边靠着墙根的地方,都被收拾出两米半宽,十几米长的菜地来,两块菜地拢共八根垄,垄上已经挖好了小坑,就等着播种了,靠近大门边的位置放着两桶水,墙上钉了几根钉子,上面还挂着雨蓑、扁担、以及一双平底胶皮鞋。   这是市委秘书长罗光达的创意,他前些天偶然听周副书记提起小时候的生活,说那时候住在乡下,家里有一块菜地,他经常跟着大人一起播种摘菜,时常在菜地里睡着了,谈起这番话的时候,周松林的神情很是愉悦,不时地放声大笑,感慨道:“真是怀念那时候的田园生活啊。”   周松林虽是随意一说,在旁边陪笑的罗光达却上了心,趁着下午没事的时候,罗大秘书长亲自到三号楼的大院里走了一圈,想好了主意,随后给委办的副主任王大伟打电话,让他安排人来翻地,王大伟不敢怠慢,立即点了精兵强将,十几号人马就抱着镐头、铁锹,坐着双排车赶来,在罗秘书长的亲自坐镇指挥下,同志们的干劲都很足,只用了两个半个小时就把边上的水泥板撬开,愣是给培上黑土,拾掇出两块菜地来。   周松林晚上回家后,看了菜地就知道是罗光达的主意,不但没有高兴,反而皱着眉头叹了口气,他知道,罗光达最近很急,毕竟不挂常委头衔的秘书长说话底气不足,办起事来难免会缩手缩脚,而且底下那几个副秘书长也不太服他,罗光达最近是有些招架不住了,就又跑过来拍老领导的马屁。   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周松林对此事也是无可奈何,底下的那几个人他倒可以帮着罗光达敲打下,但入常的事情非同小可,即便是周松林想帮他,如今也是爱莫能助。   依照惯例,委办不能同时出来两个常委,再说了,张阳既然同意了周松林的提名,就会有所保留,官做到了市委领导这种层面上,就没有真正的信任了,大家还是以交易为主,要想得到好处,就得不停地将手里的筹码进行排列组合,直到开出能让对方心动的条件。   不单国内的情况如此,国际上的外交,大多也都是这样,周松林手里倒是有几个像样的筹码,但他舍不得拿出来,说白了,为了罗光达做出那么大的牺牲,不值得。   周松林现在感觉到压力很大,这些压力都是来自市委书记张阳那里,张阳倒不是嗅出了些什么味道,开始出手打压,而是他的习性向来如此,不会坐视某个手下慢慢坐大,更不会让大家无所事事,他总是能找出一些事情让同志们忙碌起来。   比如最近,张阳书记就开始挑逗着周松林与魏明伦发生冲突,虽然两个人都知道对方也是身不由己,但线头捏在张书记手里,他想让他们斗,他们就不得不斗,而且要斗得拍桌子瞪眼睛,等着张阳笑眯眯地从旁边站出来调停。   看来张书记这次是改套路了,不是简单的拉一派打一派,而是专门组织足球比赛,他当裁判,哪方面要是得分了,他就再吹吹黑哨,帮着落入下风的那方扭回败局,他居中协调,比亲自上阵要轻松得多,只要下面忙起来,他就悠闲了。   ——————   周松林此时正站在三号楼的阳台上打太极拳,他这套动作是由吴式太极拳转化来的,虽然架势小了些,但动作却极为舒展紧凑,衔接处更是轻松自然,过渡得有如行云流水一般,周松林最喜爱其中的一套推手动作,严密细腻,守静而不妄动,正如他生平习性,刚柔并济,绵里藏针。   在做了‘上步揽雀尾’,打了个‘单鞭’后,周松林以一招舒缓的‘合太极’收尾,这一套吴式太极拳总共分为八十四个动作,周松林年轻的时候是完全能够轻松打完的,但现在上了岁数,精力有限,他就把这八十四个动作简化成三十六个,但打完后仍然出了一身的虚汗。   站在阳台上,见一辆黑色的桑塔纳轿车缓缓停在大门口,一身西装革履的王思宇开门从车上走下来,他脸上挂着笑意,衬衫上扎着领带,脚下皮鞋打得锃亮,一副衣冠楚楚的模样,王思宇远远地看到周松林站在阳台上,就扬了扬手里的两口袋橘子,大声喊道:“老爷子,我回来看你了。”   周松林收起脸上的笑容,赶忙转身回到屋里,对着正在做卫生的保姆张婶喊道:“小张啊,快点把我那几瓶好酒藏起来,土匪又上门了。”   张婶一听慌了神,赶忙把手里的抹布扔下,慌慌张张地跑向酒柜,把那几瓶酒抱在怀里,愣愣地道:“周书记,藏到哪?”   “衣柜里,藏到大衣柜里。”周松林拿着白毛巾,一边擦汗,一边指挥着张婶。“还有烟,对了,那几件工艺品也先撤下来。”   周松林自己也没闲着,推开书房走进去,将书案上几件小玩意都划拉起来,锁到下面的抽屉里,把钥匙丢到窗台上的花盆里,又把一柄玉如意藏到书架上面,这才拍拍手笑了笑,“这小子,被自己给惯坏了,现在是越来越无法无天了。”   这时门铃声就‘叮当叮当’地响起,张妈打开门后,王思宇就满脸笑容地从外面走进来,把手里的两口袋橘子交给张妈,大声道:“老爷子,我知道你爱吃橘子,这回买的特新鲜,保管您喜欢。”   周松林鼻子里哼了一声,心想我什么时候喜欢吃橘子了,今年的橘子价格便宜倒是真的,市场上都卖到八毛一斤了。   “小宇,快过来坐,陪我下盘棋。”周松林冲着张妈使个眼色,张妈会意地搬出椅子,坐在门口,心想这回可不能再让这小子得逞了,不然周书记又得心疼到好几天吃不下饭。   王思宇走进书房,见周松林已经把棋子摆好,就忙脱下西服,挽起衬衫的袖子,坐在周松林对面,抬头往周松林脸上瞄了几眼,就摇头道:“老爷子,你可瘦了,要多注意身体啊。”   周松林嘿嘿地笑了笑,指着棋盘道:“你小子,少来那些虚情假意的,下棋,下棋……”   两人杀了三盘,都是周松林轻松取胜,他见王思宇的心思全不在棋盘上,总是贼头贼脑地东张西望,就忙磕打着手里的棋子大声道:“嘿!嘿!你这家伙是不是又惦记抄家了,我可告诉你个王思宇,你这忘恩负义的家伙要再敢偷东西,信不信我把你这个副县长拿下来,发配到哪个林场看大门。”   “信,我当然信。”王思宇回答的有些心不在焉,暗想老爷子最近怎么穷成这样了,家里连件值钱的物事都看不见,莫非最近又开始高唱反腐倡廉了?   这时张婶从外面倒了茶进来,两人一边喝茶一边闲聊起来,王思宇把乳品厂的情况又向周松林做了汇报,并把从张书明那学来的一大堆销售的名词全都甩了出来,以证明自己绝非是拍脑门胡来的,只要搞好了,乳品厂将来必将大有所为。   周松林在旁边听了不住地点头,连声说:“不错,你的想法很不错。”王思宇就知道,老爷子也是在不懂装懂,估计这次肯定能蒙混过关了。   周松林听完很满意,端起茶杯喝上一口,点头笑道:“你小子就是运气好,有贵人相助,如海兄花这么大的力气帮助你,真是出乎我的意料,好家伙,四个亿砸下去,你这政绩可就出来了,不错,看来派你到青羊去,是去对地方了,这回青羊县的工业可算是看到希望了。”   王思宇见周松林的心情很好,就递上一根烟,帮他点着,沉吟半晌道:“政绩从来都不是提拔干部的唯一标准。”   周松林听了皱皱眉头,轻轻弹了弹指间的烟灰,手指弹着桌子轻声道:“你才多大啊,不要太着急,我以前是怎么提醒你来着?都忘到脑后了吗?在官场里,走得稳才是王道。”   王思宇摸出烟来,点上火,深吸上一口,嘴里冒烟道:“不是我急,是形势比人急,眼瞅着邹海这个县长就要干不下去了,我拿这四个亿当筹码跟粟远山交换,才换来这半年的缓冲时间,半年后魏明理肯定能当上县长,因为我琢磨着,张阳书记为了给魏明伦点补偿,肯定得把他弟弟给提上来,不然魏明伦就白白为他出力了,拿这个来安抚人心最好了,魏老二是粗人,以后难免会干出点出格的事,拿那些事当把柄,魏明伦以后就得乖乖地听张书记的话。”   周松林听了哈哈笑了起来,点头道:“行啊,有进步了,我原本以为你只是个棋盘上的苹果,没想到你小子出息了,还真想当棋手了。”   王思宇点点头,一脸严肃地道:“我想试试,搞得好就搞,搞不好就跑。”   周松林站身子,走到窗前,轻声道:“还是太急了,光靠我不成,你让如海兄那边也帮着使把劲吧,另外记住别贪功,乳品厂的事情炒起来后,要记得把荣誉让给粟远山,反正不管分给谁,这里面都有你的政绩,粟远山这个人很不简单,要不是得了那种怪病,面相不好,很多年前他就能当上县委书记,他在张阳那边很受重视,由他开口最合适。”   王思宇也跟着站起身子,在书架上抽出两本书,随意翻动几下,点头道:“成,全让出去都成,我的要求也不高,先弄个常务副县长当当就成。”   两人在书房里闲聊一会,周松林就来了兴致,大手一挥道:“走,趁着天气好,跟我到院子里把白菜和胡萝卜种了。”   说完从抽屉里拿出菜籽,两人穿好衣服往出走,王思宇见张婶正坐在椅子上打瞌睡,就笑了笑,没吭声。   下了楼,周松林在前面撒菜籽,王思宇拿着水壶浇水,用脚把坑一个个填平,就听周松林在前面感慨:“这岁数一大,孩子又不在身边,难免寂寞,媛媛这孩子啊,真是不懂事,这阵子又不来电话了。”   王思宇忙在后面搭腔道:“老爷子您放心,回头我去省城的时候顺便劝劝她。”   “那最好,那最好……”周松林嘴里含混不清地叨咕着,一路往前走去,等他把菜籽洒满,却发现王思宇不见了人影,就琢磨着这小子可能是上厕所了,他正拿着水壶浇水呢,却听到楼里一阵大喊,门口人影一闪,只见王思宇扛着一个布袋子从里面奔出来,嗖嗖几步就蹿到墙根底下,后面的张婶累得气喘吁吁,蹲在地上冲着周松林喊道:“周书记,酒,酒……”   周松林顿时怒不可遏,抄起墙上挂的扁担,就向王思宇冲去,王思宇这时双手刚刚攀着墙头,脚下却找不到着力点,也是急得一脑袋汗,见周松林从斜地里杀过来,举着扁担往自己的屁股上拍来,不知从哪里生出力气,硬是翻身坐上了墙头,只听‘咔嚓’一声,周松林手里的扁担断成两段。   “又来这套,你他娘的还有完没完了!”周松林气得浑身乱颤,叉着腰吼道:“给老子留两瓶。”   王思宇忙解释道:“老爷子,您不能多喝酒,酒喝多了伤身体,胃药我给您放书架顶上了,下次再来看您啊。”说罢身子一纵,就跳了下去。   周松林心里顿时一片冰凉,知道玉如意也没了,就站在菜地里破口大骂,王思宇却早已跑出老远,回头叹息道:“老爷子,您错了,我偷的不是酒,是寂寞啊……” 第078章 李飞刀与邓铁头   ‘孟黑子羊杂馆’开在师范学校后面的一片小树林里,林子里面稀稀落落地摆了三十几张台子,来吃羊杂的人倒挺多,已经把台子都占满了,几个服务员忙得脚打后脑勺,都端着热气腾腾的锅子满场飞奔。   邓华安正耷拉着脑袋坐在凳子上,他的警服已经脱了,和帽子一起挂在树枝上,他上午刚刚理了个小平头,整个人显得格外精神,就是眼神凶了点,刚刚把附近一个台子上正吃饭的小朋友给吓哭了,害得人家母亲掐腰走过来数落他半天,整得老邓也挺无语,这大概就是当刑警的职业病,看谁都凶巴巴的。   “怎么还没来呢!”他忍不住又抬起腕子看了下手表,见王思宇他们已经迟到快二十分钟了,就从兜里摸出手机打过去,对方却没接,直接挂断了,邓华安知道这次是快到了,就伸手把米黄色的衬衫也解开几个扣子,里面露出一撮胸毛来,转身把挂在树枝上的帽子摘下来,不耐烦地扇着风。   五分钟后,一辆黑色的桑塔纳轿车从下坡开过来,停在林子边上,王思宇和老李两个下了车,关上车门径直走过来,老李的手里还拎了两瓶白酒。   来到台子前,老李把酒递过去,笑哈哈地喊道:“铁头,瞧瞧,王大县长给咱顺来的,好酒啊。”   老邓把酒拿到手里一看,吓了一跳,大声骂道:“马勒戈壁的,这酒还不得几千块钱一瓶啊,这他娘的是喝酒还是喝人民币呢!”   王思宇坐好后笑道:“别他娘的那么多废话,有的喝就喝,据说用这玩意拉动内需快,干掉一瓶顶穿破两千双袜子。”   三个人叫了四十块钱的锅子,老邓跟老李干了好几杯,王思宇则在一边专啃羊蹄子,满嘴油渍麻花的,邓华安瞪着眼睛举杯道:“草!怎么也得干一杯啊,升官了架子就大了啊,跟兄弟还装假。”   王思宇拿着杯子跟他碰了一下,只喝了一小口,面有得色地摇头道:“家里那位管得严,出门前特意嘱咐少喝酒,不然今儿晚上得睡沙发。”   老李笑了笑,也跟着举起杯子道:“王大县长啊,真是想不到,原来你就是邓铁头提起的委办王科长,这青州也太小了点,我是压根都没想到啊,来,第一次喝酒,给我李飞刀一个面子,干了它。”   王思宇没办法,只好拿着杯子跟这两个五大三粗的汉子撞了一下,一饮而尽,放下杯子就笑着说:“你昨天一说去看战友,我就猜到你可能认识老邓,就你这身板,不当特种兵那还真是浪费。”   邓华安在旁边感慨道:“真是怀念在部队那段日子啊,苦是苦了点,那是真正的热血沸腾啊,不像现在,想干点事八只手在后面扯你后腿,真他娘的别扭,兄弟,干脆把我弄到你那得了,我和老李都跟着你混,他当保镖我当打手。”   王思宇笑了笑,摇头道:“老邓啊,你再忍耐下,现在时机还不成熟,不过我可以答应你,以后有机会咱们肯定能联手干点事情。”   邓华安点头道:“那就好,我老邓随时听从你的招唤。”   王思宇从锅子里捞出一碗羊汤来,端着喝上半碗,放在桌面上好奇地道:“你们的特种兵到底是干啥的,一个邓铁头,一个李飞刀,怎么听起来跟武侠小说似的。”   邓华安跟李飞刀对视一眼,同时低声道:“无可奉告!”   “有保密纪律?”王思宇更加好奇起来,胸中八卦之火熊熊燃烧,眯着眼睛在两人脸上扫来扫去。   两人均是用力地点点头,表情忽地变得严肃起来。   李飞刀道:“不能说的,但我可以告诉你,我们两个是上过战场的,从死人堆里爬回来的。”   王思宇听了先是一愣,随即回过味来,暗想果然是特种兵最牛叉,在和平年代还能上战场,只是这战场在哪呢?阿富汗还是巴基斯坦?不会是在非洲吧?   王思宇不是军迷,所以军队上的事知道的不多,也就不再乱猜,微笑着点头道:“既然为难,那我就不问了。”   李师傅笑了笑,端起酒杯喝上一口,把杯子放下后,抱着膀子道:“老邓早就跟我讲过你了,说在青州这地面上,他最服气你,做人仗义,敢替小老百姓出头,就冲你大闹医院暴打柳衙内,我李飞刀就服气,你这个当官的不赖,给你开车不憋屈,以后就跟着你混了,再有打架的事不用你动手,你动动嘴我就放飞刀……”   王思宇听了摇头道:“可别的,你帮我把车开好了就成,就算要打架,也别亮刀子,老邓都够驴的了,再加上你,我可受不了,上次老邓惹的麻烦都够让我头疼的了,你们这些人啊,就是战争机器,扔到战场上那就是英雄,放到家里都是祸害,一个个脾气暴得沾火就着,我可降不住你们。”   邓华安听了就不好意思起来,知道王思宇说的是上次他喝醉酒把黄毛打残的那件事,其实那天他也就是多喝了点酒,否则不会发那么大的火,这时听王思宇在酒桌上翻旧账,他赶忙低下头捞起块羊杂,塞在嘴里嘟囔道:“那小子扎了你一刀,差点要了你的命,我要不把他收拾个半死,那还能叫兄弟吗!”   “屁!”王思宇把十几块羊蹄子都扒拉到地上,盯着老邓低声道:“收拾小痞子有个屁用,有本事你把那个什么龚老太爷,还有魏三魏瘸子给端了,那才算你邓华安厉害,让我王思宇夸你仗义那叫小本事,让整个青州人都感谢你,那才叫真能耐。”   邓华安听了这话心里就有些不痛快,王思宇这一板砖拍得他满腹委屈,他把酒杯满上后,仰着脖子一口倒了进去,瞪着大眼珠子争辩道:“他们都成了气候,上面还有复杂的关系网,要是没有保护伞我早把他们收拾了,这不是动不了嘛,你这边刚一开查,那边马上叫你去开会,不听招呼就得停职,连小案子都没得办。”   李飞刀在旁边听到魏三魏瘸子这几个字,脸色不禁黯淡下来,伸手从兜里摸了半天,才掏出一盒烟扔在桌面上,抽出一根点上火,闷头吸了半天,才铁青着脸厉声问道:“铁头,魏军那小子现在还干伤天害理的事么?”   邓华安摇摇头道:“自从你把他右腿打断之后,那小子就收敛多了,现在以正经生意为主,有些事都是底下的小弟打着他的旗号干的。”   李飞刀‘噢’了一声,脸色这才稍微好转点,也抓起酒瓶,哗哗地倒满酒,端着杯子摇摇头,一口干了进去,捏着杯子摇头道:“真他娘的遗憾啊,就收了这么一个徒弟,还他娘的不学好,走上歪道了。”   说完手上一用力,杯子‘蓬’地一声竟被捏碎了,玻璃碴子掉了一地,手上却安然无恙。   王思宇看了直乍舌,盯着那五根如钢筋般粗壮坚硬的手指轻声道:“老李啊,你这可真是硬功夫啊,跟老邓那铁头功有一拼。”   邓华安在旁边摇头道:“老李的飞刀绝技那才叫牛B,想当初……”   说到这他忽地醒悟过来,赶忙停住嘴,低头躲过王思宇投过来的殷切目光,摸起一块羊骨头,卖力地啃了起来,嘴里还直嘟囔:“不错,满青州就这孟黑子的羊杂做得好,真香……”   王思宇瞪了他一眼,把目光再度转向李飞刀,盯着他那张黝黑的脸轻声问道:“魏三是你徒弟?”   李飞刀点点头,低声道:“磕过头敬过拜师酒的,那孩子本来挺招人喜欢的,就是性子烈了点,后来我听说他走了黑道,气到要发疯,原本想废了他一双手,但后来心软了……”   说到这他叹了口气,又摸起一根烟,点上后抽了几口,才继续道:“他不反抗,跪在地上说师父没事,你教了我三年的功夫,一辈子都是我魏军的师父,你就算整死我我都不还手。我看他心里还存着师徒的情分,就没下去手,只打断了他一条腿。”   王思宇见他说话的时候眼窝子里红红的,也猜到他跟魏三之间还有情份在,忙给邓华安使了个眼神,邓华安会意,就开始东拉西扯,把话题引到别处。   通过邓华安的介绍,王思宇对李飞刀也有了些了解,他们老李家最早是在京城的天桥打把势卖艺的,一家子都练飞刀,表演的方式就是像现在电影里演的,一个人站在门板上当靶子,另一个站到七步之外,要用十三口飞刀扎出个人形来,当年老李家人丁兴旺,七男两女,各个身怀绝技,都靠这手绝活养家糊口,在天桥那也算站稳了脚跟,直到现在还有些老北京念叨呢,老李家那飞刀耍得倍儿牛嘿,够瞧的。   后来日寇侵华,老李家掌柜的有血性,亲自带着孩子们去参军,结果抗战结束后,只剩下来哥两个,老三在抗战刚刚胜利后就自杀了,不为别的,身上弹片太多取不出来,活着太遭罪,直接拿飞刀抹了脖子。老七就是李飞刀的爷爷,没死在小鬼子手里,文革期间倒被革命小将给批斗死了,罪名罗列了三大篇,洋洋洒洒写了几万字,算是罄竹难书了。   王思宇听了就觉得胸口发闷,心里堵得慌,暗想这老邓可真是不会劝人,就笑着接过话题道:“老李啊,老邓的铁头功我是见识过了,你是不是应该露一手飞刀功夫啊?”   李飞刀忙笑着摇头道:“扔下好几年了,早就不灵光了,再说刀也没带在身上。”   邓华安笑道:“扯淡,不都缠在你腰上了么,什么没带,你那十三口飞刀是常年不离身,祖上传下来的规矩,人在刀在嘛,露一手吧,老李!”   说着他跑到林子外面,买了一个西瓜回来,站到十步开外,把西瓜顶在脑袋上,闭上眼睛喊道:“老李,来,让林子里的老少爷们都开开眼,瞧瞧咱李飞刀的绝活。”   王思宇跟李飞刀对视一眼,知道邓华安这家伙喝得有点多了,两人就不住地摇头,冲围观群众直摆手,当场跟邓华安划清界限。   邓华安在那顶着西瓜等了半天,也没见动静,睁开眼睛一看,他周围倒是围了一圈人,正对着他指手画脚议论纷纷呢,而王思宇和李飞刀早已坐上了桑塔纳,在马达的轰鸣声中,小车迅速掉过头,飞快地冲下山坡。   邓华安这个气啊,把头顶的西瓜丢给一个小男孩,从树枝上取下警服披好,戴上帽子快步走出林子,钻进停在附近的警车里,拉响警铃追了过去。 第079章 谋事先谋人   回到滨河小区后,上楼敲开房门,刚刚换好拖鞋,闻到王思宇身上的酒气,张倩影就开始捏着鼻子嚷嚷:“臭小宇,快去洗澡,go!go!go!”   王思宇洗完澡后刷了三遍牙,才敢换上睡衣出来,茶几上早已煮好了香喷喷的咖啡,王思宇就坐在沙发喝着咖啡,看两个女人斗嘴。   张倩影早就从布袋里翻出了那柄通体墨绿的玉如意,喜欢得不得了,就拿着它向黄雅莉显摆呢,两个女人先是对着玉如意赞不绝口,不久之后,就开始玩起了文物鉴定,张倩影非说这玉如意是明朝的,黄雅莉偏偏说是清朝的,两人争来争去就擦出火气来,嗓音跟比赛似的,一个比一个高。   王思宇看了直摇头,女人其实是一种很复杂的动物,心胸开阔起来,比男人还能包容这个世界,心眼小起来,针鼻点的小事都能吵个不可开交,见两人争得厉害,他赶忙去劝架,可劝着劝着,就变成他和张倩影两个合伙欺负黄雅莉。   有了王思宇的帮忙,张倩影终于大获全胜,见黄雅莉没了脾气,她就眉开眼笑地坐到王思宇的大腿上撒娇,王思宇就从后面抱着她,拿下颌在她白皙柔滑的脖颈上磨蹭。   张倩影把玉如意放到茶几上,伸出纤纤玉手,从托盘里拿来桔子,剥开后转过头来,一瓣一瓣地送进王思宇的嘴里,王思宇一边吃着桔子,一边在她腰间摸来摸去,张倩影满面绯红,一时情不自禁,抱着王思宇的脖子,‘吧嗒’一声,在他的额头上香了一口。   两人正你侬我侬情浓似水的时候,黄雅莉偏偏不识趣,故意拿着几张文稿走过来捣乱,王思宇接过来翻开看了看,文稿上是手写的三图一表,新公司的组织架构、岗位设置及人力编制以及工作流程都进行了细化。   王思宇见她把公司各部门都分得很细,比如总裁办,产品中心、管理中心,销售中心、之下又分为市场部、销售部、售后服务部、生产部,再往下又细分出公关处、营管处、生管处、制造处、采购处、工务处……看得王思宇眼花缭乱的,他就赶忙摇头道:“你搞这么多部门干啥?这又不是政府机关,政府机关现在都在搞精简,你们做企业的怎么还搞那么复杂?”   黄雅莉忙解释道:“这是扁平化垂直管理结构,现在的公司大多是这个架构,已经是比较成熟的体系了,你可以去根据附表的工作流程去分析,这些部门是必不可少的。”   王思宇一只手抱着张倩影柔软的小腹,一只手把文稿翻到最后一页,逐行看去,又闭着眼睛思考了一会,就拿起笔在图表上圈了几个圈,轻声道:“要根据企业的实际情况去设置部门和岗位,把这几块都合并了,比如那个生管处和营管处,按照你后面的工作流程,这两个部门很容易发生矛盾,时间久了就会因为扯皮降低工作效率,这样不好,我建议你直接把它们两个合并,变成大生管或者大营管,这样他们再怎么吵,也是关起门来打自己的脸,不会演变成销售部与生产部之间的矛盾;而制造处和品管处则恰恰相反,绝对不能让他们在一个副总经理的管理下,那样很容易形成内部妥协,品管处的处长要高配,直接对总裁负责,其他副总经理无权干涉,质量是企业发展的根基,必须要高度重视。”   黄雅莉皱着眉头想争辩几句,可嘴唇动了半天却找不到适合的理由,摸着嘴唇琢磨了半天,终于叹了口气,摇头拿着图表去了书房,再次进行修改。   张倩影听后愣了一会,伸手捏着王思宇的鼻子摇了几下,把嘴巴凑到他耳边轻声道:“你真厉害,居然能把雅莉说到哑口无言。”   王思宇也把嘴巴凑到她耳边悄声道:“都是从大舅哥那学来的,现学现卖,副总裁当然不是总裁的对手了。”   张倩影听了就咬着手指吃吃地笑,王思宇见状心里喜欢到了极点,猛地抱起她在屋里游走两圈,随后就在张倩影的粉拳下踢开卧室,重重地关上房门。   ——————   世上无难事,就怕你没人!   好在王思宇上面有人,别人跑断腿磨破嘴都办不成的事,到他这就轻松多了,青州市财政局这边的手续总共花了半个小时就搞定了,这半个小时里有三分钟是拿笔签字,其余的时间都是坐在黄副局长的办公室里侃大山。   人家黄主任自打从信访办来到财政局后,那张寡妇脸也长开了,再不是那副愁眉苦脸的模样,脸上的皱纹全都跑肚子上去了。   从王思宇进屋那一刻起,黄义达就一直坐在椅子上抱着圆滚滚的肚子,咧个大嘴哈哈地笑,笑得那叫一个欢喜,这回说话气势也足了,两只手稳稳当当地按在办公桌上,不时地抬起右手抹一下油光锃亮的大背头。   “王老弟,你来一趟不容易,这样,中午我做东,咱们出去好好吃一顿。”黄义达见手续都已经办好,就向前欠了欠身子,发出了热情的邀请。   王思宇笑着摇头道:“黄大局长啊,不是我想给你省钱,实在是最近事情太多,晚上得到省里,我看这样,改天您到青羊转转,我一定好好陪老哥喝两顿。”   黄义达听了又是哈哈一笑,他们这些人要下去,不出点血是不成的,下面的人都拿他们当土豪打,甭管是不是真困难,只要他们这些财政局的头头一去,全都摆碗求安慰,要是不拿出点意思意思的话,酒桌上就有大麻烦了。   不过最近项市长准备集中财力搞好南城高科技工业园区的建设,财政局这边口子收得挺紧,一般的钱是不敢轻易往下放的,当然,王思宇的底细黄义达是知道一些的,周副书记的绝对心腹,那是要好好相处的,想到这,他赶忙点头道:“王老弟啊,下面我是不敢去的,不过你以后有什么事需要我帮忙,尽管打电话,只要我黄义达能办到的,绝不含糊。”   两人最后彼此客套几句,王思宇就起身辞行,下楼后才渐渐收起笑容,他是不想跟这位据说黑白两道都很吃得开的黄副局长交往太多的,初交不慎,后必成仇,既然跟他走的不是一条路,那还是少些交集稳妥些。   省城之行也是顺风顺水,都是吃吃饭,跑跑腿,事情就已敲定,从这件事情上,王思宇深刻地感受到了方家在省城的实力,虽然还谈不上翻云覆雨,但绝对可以算得上是八面来风了。   这就是权力带来的好处,方如镜如今贵为一方大员,在省委里面也是极有分量的一位常委,他的名字就是响当当的金字招牌,那些人有意无意地提起方书记,都会不自觉地弓下身子,脸上露出恭敬地神态。   而跟在王思宇身边的张书明,这些天总算长了见识,知道啥才叫真正的混得不错,好多需要仰视的人物,王思宇都能很从容地跟他们周旋,谈笑风生,完全没有半点的拘谨,贷下这么大的一笔资金,不请客不送礼,连饭钱都是人家银行和上市公司掏的,这才是真牛B。   跟在王思宇后面办事,张书明感觉自己的腰杆子都拔得笔直,他这回算是明白了,要想骨头硬,补钙是没有用的,要么你有权,要么你有钱,要么就像王思宇这样的,手眼通天。   在回来的路上,张书明是说啥都不肯再叫王思宇的小名了,而是言必称王县长,无论王思宇怎么劝告,就是不听,王思宇知道,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随着身份的变化,身边的很多东西都会慢慢发生变化,不管你是否愿意。   资金的问题虽然已经解决了,但王思宇还是没敢放松,毕竟除了销售那块外,乳品厂还有两个问题没有解决,一个是产品线太单薄,另一个是奶源都被大的奶贩子所控制,这两个问题不解决,王思宇总觉得心里不踏实。   小车平稳地开在青玉高速公路上,王思宇摇开车窗,点着一根烟,不紧不慢地抽着,眼睛虽然浏览着远处绵延的山脉沟渠,而心中却一直在盘算着,怎么才能使用最小的资金,解决这两个生产方面的瓶颈。   张书明的意见他是不赞同的,那些先进的包装设备以及挤奶大厅的建设,都需要投入大量的资金,在市场前景尚不明朗的情况下,盲目地将资金花在硬件投入上是不对的,必须想个稳妥的办法,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绝对不能用钱去砸。   在王思宇的眼里,能贷来钱是假本事,只是说明自己会谋人,而最重要的是要用好钱,只有把钱花在刀刃上,那才是真能耐,在起步阶段,王思宇觉得还是要亲自把关,给张书明他们打个样,立下规矩,以后就照这个办。   正伤脑筋时,手机忽然响起,王思宇接听后,电话那边竟然传来郑大钧的声音:“老弟,是我,最近一向可好?”   自从两人分开后,这还是第一次通电话,说实话,王思宇还真有点想这家伙了,成天跟在自己身边鞍前马后效劳的领导上哪找去啊?这样的好领导能不想嘛!   “是郑书记啊,还好吧。”王思宇本想跟他说点客气话,可开口就变了味,没办法,这不是习惯了么。   “那就好,那就好,老弟,听说你在搞乳品厂的事情,有这回事吗?”郑大钧压低声音道。   “是有这回事,你是怎么知道的?”王思宇不禁有些奇怪,这消息传得也太快了吧。   郑大钧在电话那边笑道:“那你就不用管了,老弟,我这给你准备了一份大礼,以前我们青山县这边抓过一段时间的乳业,可没搞起来,现在厂子黄了,设备都放在车间里没用,有两套好像是什么砖还是枕的设备,好像还有什么伊莱什么德的设备,当初买的时候都挺值钱的,另外挤奶厅那也有什么伐的设备,听说还是进口的,我已经安排下去了,回头过几天都给你装上车发过去,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王思宇拿着手机脑袋轰了一声,颤声道:“是不是叫利乐砖、利乐枕、还有伊莱克斯德、利拉伐?”   郑大钧忙道:“老弟,你等等,我再找找材料……”   过了一会,王思宇就听着郑大钧在电话那头喊道:“没错,你说的都对。”   王思宇深吸一口气,轻声道:“老郑啊,你这么干不会出问题吧?”   郑大钧在那边用更加轻的语气回答道:“绝对不会,你就放心大胆的用吧,报废以后给我拉回来就成了,只要有东西在就没事。”   挂断电话后,王思宇这心情是久久不能平静啊,都说历史上奸臣吃得开,像人家郑大钧这种雪中送碳的大奸臣,哪个能不喜欢啊,人家都已经是青山县的县委副书记,贵为县委常委了,还不忘昔日下属,隔着上百里地来抱他的小腿,这可叫人说啥好呢!   怪不得说要谋事就得先谋人,这谋好人后再做事就是顺溜,所有的难题几乎都能迎刃而解。   王思宇此时心里信心爆棚,胸中涌起万丈豪情,光在女人肚皮上耍威风那不叫爷们,我王思宇这回一定要甩开膀子轰轰烈烈地大干一回,为官一任,造福一方,老子今天发下宏愿,要让青羊人摆脱贫困,都他娘的过上好日子。   他刚刚想到这里,就听车窗外传来‘砰’地一声巨响,车身一歪就停了下来,李飞刀下车后转了一圈,不禁大声骂道:“马勒戈壁的,这大白天的见鬼了,好端端的车胎怎么还爆了!”